沈二爷颔首浅笑:“她精通古玩字画,眼界甚高,这扳指你戴最合宜,足见其用心良苦……倒让人羡慕汝等同窗之情厚。”
又聊了会江南景致,徐蓝把茶盏放下:“夜已深沉,不知老师寻学生来所为何事?”
沈二爷这才正色说:“江西吉安总督高海,被叛民乱箭射死于府中。城中诸多将士则身染疾疫,毫无杀伤之力,情况委实不容乐观,皇上大为震怒,传诏命吾等不得在此耽搁,速速南上平乱。”
徐蓝听后神情端严,忙问:“老师打算何时启程,学生率将士与你同行。”
沈二爷摇头,把从京城到南京诸多凶险事简述他听,吃口茶接着道:“我与冯生一路逢‘鹰天盟’追杀,另有一队人马紧趋跟随,忠奸难辩,如何平安抵达吉安,需得好生筹谋。”
他让徐蓝近案桌前,共把地型图来看,指着其中一条崎岖蜿蜒路,沉吟说:“不妨兵分两路去吉安,我带侍卫走这条偏径,你领将士及凤九走官道,便可追查出‘鹰天盟’及那队人马,倒底是冲我来,还是冲凤九而去。”
徐蓝浓眉紧蹙,稍顷又问:“……凤九倒底因何惹祸上身?”
沈二爷平静道:“你毋庸担忧,或许只是殃及池鱼罢了,即便真是冲她而去……”
顿了顿,眼眸深邃看他:“元稹可能护她毫发无伤?”
“那是自然。”徐蓝答的铿锵有力:“舍去学生的性命,也要护她无虞。”
沈二爷唇角浮起微笑,淡淡地,或许还有些晦涩,说不出的意味。
他复回官帽椅坐下,吃口凉透的残茶,顺手翻阅起卷宗,徐蓝起身拱手告辞,他允准,却未再抬起头来。
……
舜钰立在树荫下,远远朝议厅门前望,见着徐蓝走进去,沈桓坐在台矶上守夜。
一会唐同章由府吏提着灯笼过来,沈桓站起作揖,不知说了什么,唐同章满脸失望之色,转身辄返回去。
不晓得又过多久,舜钰的腿都有些酸麻了,才见徐蓝掀帘从内走出,沈桓上前笑着送他出门,两人边走边聊,貌似很投缘的模样。
趁着四下无人,舜钰踏着月色,疾步至议厅掀帘进去,厅内杳然无声,只有卷宗页页翻动的轻响,沈二爷的面庞在烛火掩映下忽明忽暗,似乎泰山压于顶,他依旧如故的从容。
沈二爷听得门帘子簇簇,还道是徐蓝,只问:“元稹可还有事?”
等了会儿无人回话,这才不经意望去,见舜钰站在不远处,不由皱了皱眉。
“是你……”沈二爷继续垂着看卷宗:“你身骨才愈,又陪元稹逛了许久南京城,早些回去歇息罢。”
语气很平常,神情更冷淡。
舜钰原本伸进袖笼拿簪子的手停了停……终是没能拿出来。
她咬咬嘴唇,才说:“今晚游船时,巧着遇见京城红韵班子、失踪许久的花旦杨小朵哩。”
沈二爷”嗯“了声,并无二话。
舜钰攥攥手心,接着说:“她的脸被毁了,如今只能做个船妓讨生活,我知晓永亭(冯双林)曾受沈大人之托,劝她远离崔忠献。”
沈二爷搁下手中笔,神色严峻的看她,缓缓道:“即便就是本官所为,你能奈我何?凤九聪明透顶,早该知晓我的行事作风,不是吗?”
第叁伍贰章 唐同章
沈二爷陡然的冷漠,让舜钰心底泛起一阵薄凉。
沈桓还道他忙得歇不下来,果然是骗人的。
……就是不想见她……就是占够了她的便宜,不喜新也开始厌旧了。
“冯生不过区区历事监生,自知之明尚有,岂能奈沈大人何。”舜钰勉力笑道:“冯生更不敢揣摩沈大人的行事作风,你说有就有,你说无就无,哪里敢有什么质疑呢。”
瞧这倔强的丫头,你同她嫌隙半分,她便把你撇清到天边去,一句软话儿都不肯讲。
沈二爷暗自叹息,揉了揉眉间,话里含了些许疲倦:“天色已晚,你若无旁的话说,还是回去歇息罢。”
舜钰抿抿唇瓣,有骨气就该头也不回拔腿而去的,可两条腿就是迈不开,再看他执笔批阅公文,火烛映着他温文的侧脸,眼眸都懒得再瞟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