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冠冕堂皇的让人无法辩驳。
舜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这般为她着想,怎不敢当面说与她听,一声不吭地把她丢给徐蓝,自个带着侍卫偷偷跑了,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当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威逼利诱、把她从大理寺带出来呢。
愈想愈心塞,她倏得站起身,只淡道累了要回去歇息会儿,气呼呼地走了。
徐蓝挠挠头,倒也不以为意,提起剑朝院内去,还有场比试未完哩。
……
天际才泛起鱼肚白,昨晚落了一夜雨,打掉一地的杏花,潮湿的空气微凉含香,拂的人面清爽又滋润。
官道在这里分开,左一条右一条,岔处有棵华盖如伞的古树,树荫下有个卖早点的小摊子,零散摆着桌凳,零散坐着个把人在喝粥吃肉包子,伙计端着碗豆腐脑,热腾腾摆在舜钰的面前。
舜钰拿调羹搅着,显得心事重重,人若走衰运,简直是喝凉水都塞牙,她给徐蓝留书一封,收拾了包袱要去追沈二爷,哪想才出城门,天杀的一袋银子就被扒了。
幸得还有一袋她藏在袖笼里,却是不够雇马车的,一路走至这三岔口,左一条便是沈二爷带领侍卫南上的路。她若还想不出办法来,只得认怂回城去找徐蓝。
忽听铜铃叮叮铛铛传入耳畔,随音望去,一辆骡车由远渐近踢踏而来,载着半车桃柳枝、蒲叶及佛道艾草,端午将至,家家户户皆要采买这些,装点门面或用来包粽子。
赶车的老汉紫膛脸,花白须,精神攫烁,押车的是对青年男女,男子脸盖着帽儿,倚在艾草上睡觉,女子则很爱美,举着面小铜镜,很小心的往颊腮抹着胭脂。
第叁伍陆章 又惊魂
赶车老汉“吁”了声在早饭摊子前停下。
“可是要去扶花镇赶早市?你老这趟银子好赚。”
伙计似乎认得他,边热络的搭讪,边拿出个柳条编的食盒,熟练的用长筷夹了肉包、糖年糕及两三块黄桥烧饼,又灌了满壶茶水。
老汉从怀里掏出一百钱递上,接过食盒也笑了:“往扶花镇道路崎岖难走,赚得可是份辛苦钱。”
舜钰听是眸瞳一亮,站起身上前对他作揖:“老伯这是要往扶花镇去么?”
老汉侧头打量她,直摆手:“是去扶花镇,不过后头已沿路搭了两人,挤不下啦。”
舜钰自知他想要什么,从袖笼里掏了几百钱递上:“我生的瘦小,随便哪里窝窝都好。”
老汉倒不客气的接过,眼睛都笑眯成条缝,大声道:“车倒还能装个人,你可得抓牢,小心颠出去命就没哩。”
话未完,舜钰已跳上了车,那女子收拾起小铜镜,朝睡着的男子身边捱,让出个空地来,吃吃地笑:“小书生来姐姐身边坐。”
出门在外,唯女子和小人勿要招惹矣。
舜钰摇头不说话,只在车尾靠着一捆桃柳枝坐下,那女子也不强求,开始自顾自嗑起瓜子儿来。
她嗑瓜子儿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因为接下来这掊瓜子儿即被泼洒了一地,路途远比能想的还要艰险,地上皆是坑洼不平的石块,两边甚是荒芜凄凉,荆棘杂草密布丛生。
舜钰紧紧抓住骡车沿子,屁股硌的生疼,早起吃的豆腐脑虽不多,可此时在五脏六腑间起落,便止不住泛起恶心意。
“唉呀!”那女子惊叫了声,有根柳条儿挑乱她梳理油光光的发髻,嘴里骂咧起来。
倚在艾草上睡觉的男子取下帽儿,坐直身子,蹙紧眉头满脸的不耐烦,朝那女了沉冷道:“闭嘴。”
女子哼了哼,阴着脸果真不吭声了,舜钰好奇的悄瞟那男了一眼,恰他也朝她瞟过来。
舜钰只觉心脏倏得停止了跳动,连这颠簸要人命的晃动也似一瞬远去,她抓车沿子的手指因用力泛起青白……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刺客清风,她明明将青铜剑连根扎入他的腹部,明明他满脸痛苦的狰狞,明明他当时快要死了,怎如今竟好端端的,还和他同乘一辆骡车……
清风扫过她一眼,移开视线看向路边野草闲花,手不自觉拂住腹部,一缕疼痛漾开,伤口似乎崩裂了。
舜钰长松口气,俯下头暗忖,她差点忘记,离京时秦仲给过一罐褐膏,早起时抹遍脸颊,便成了个晒日阳过度的黝黑面,连她自个都差点认不出自己,更况旁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