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肚里咕咕作响,他不耐烦的打断,嚷嚷道:“这小哥聒噪个没完,只管各样都上来就是。”
舜钰倒从未听过有汤叫“不翻汤”的,心里甚是期盼,她忽儿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快乐。
没有被圈在宅门后院内,亦不在深宫冷帐中。
她看了看沈二爷,不论日后会如何,此刻她之于他,是心怀感恩的。
“啧啧。”沈桓用胳膊肘捣捣徐泾,压低声揶揄:“瞧冯生的小眼神,含情脉脉啊。”
“你嗓门就不能轻点。”徐泾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几个侍卫早已心照不宣地窃笑。
这帮笨侍卫,除了武功高强外,那想像力丰富的谁也甭比得过。
舜钰脸红的撇开眼,朝旁桌吃客看去,倒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俱全了。
一个穿蓝直裰戴四方平定巾的清瘦男子,埋头呼噜吃面条子,旁斜竖着一根幢幡,上书“李诚相灯煤前定数”,原来是个专用灯花占卜的算命先生。
一个卖油郎顾着自己的油担子,只让伙计拿黄纸裹了两个肉馒头,端着碗绿豆粥,蹲在门外一棵树阴下吃着。
有个背着蒌子的渔人过来,问可要新鲜的河鱼,若要做那道鲤鱼焙面,可少不得要它,过来一个伙计,领着他朝后厨去。
有个老者骑着驴慢悠悠打饭庄门前过,僮子在后,扛着一株连根红牡丹。
忽一辆马车轱辘轱辘从他身边疾过,带起的卷地风,差点把老者从驴背上刮下,他惊魂未定的骂几声。
舜钰有些不敢置信,那般气派奢华的马车,见过一次便再难能忘记。
戴黄金面具的爷,竟然也来到洛阳城,她揉揉眼再看,却已没了踪影。
见吃食还未上桌,舜钰便朝门边去,沈二爷当她闲逛着玩耍,倒也不在意,只和徐泾说话。
……
舜钰跨出门槛,朝右侧望,恰瞧见那马车拐个弯进了一条巷子。
紧跟着追到巷口,马车已经驶远,正欲辄身离开时,却不知从哪犄角旮旯处,跑出个拎着花灯的娃来,气喘吁吁的,后头则跟着四五个大孩子,嘻嘻哈哈追个不停,嘴里大着声吓唬:“敢再跑,打断你的腿。”
舜钰瞧着那娃似慌不择路,倒朝她的方向哭丧着脸跑来,愈来愈近,她倏地瞠大了双目。
那哪里是个娃呢,只不过生的矮小,看面相年纪应同她相仿,穿着件大红绣牡丹的衣裳,脚踏红鸳凤嘴鞋儿,颈前围着个黄灿灿的项圈儿,左右手腕各戴着二个金镯子,似刚发现舜钰似的,眸瞳瞬间发亮,随手将花灯一扔。
舜钰只觉眼前有道影子晃了晃,便躲到了她的身后。
第叁柒玖章 多难缠
追跟而来的四五少年锦衣玉带,眉目间犹带高门子弟的凛傲之气,看见舜钰也不惧怕,反问她:“你又是何人,作何将这坏了品行的傻子相护?”
舜钰还未待开口,躲她身后那人倒笑嘻嘻地抢话:“这是我的仆从,你们可揍他解恨,揍死了我也不管。”
问话之人便满脸鄙夷:“狗奴才,跟了这种主子也是你前世造孽。”另几少年从鼻孔里哧哧喷气,附和的话儿更不中听。
舜钰气笑了,倏得出手,一把拧住身后之人的耳朵,提溜至跟前,朝说话少年平静问:“你讲与我听听,他怎地坏了品行?”
……一缕夏日薄软的风从墙头悄然遁去。
似乎都未曾想过舜钰会有此等惊人之举,瞠目结舌稍顷,那少年忽然无了恋战心思,大声放话道:“你个傻子,今日饶过你,若胆敢再扒我四弟的裤子,非将你五根手指头拗断不可。”说完朝另几少年使个眼色,一忽啦人全跑没了。
“……”果然品行卑劣啊!
舜钰咬着牙再狠拧他一记,这才把手松开。
那人往后退一丈之地,使劲抚着红通通的耳朵,龇牙咧嘴地呼痛,生着气道:“你个贱民,你可想知本王的来头?”
“不想知。”舜钰撇撇嘴,没见过哪个本王这般打扮,出行尾随的侍卫都没,还被几个少年追打的抱头鼠窜。
听得她一口拒绝,那人气得另只耳朵都红了:“本王想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要将你大砌八块喂狗。”
“不想说。”舜钰转身要走,她的“不翻汤”估计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