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沈泽棠放下盏,丫鬟忙执壶斟满,他说:“九儿性子虽娇些,却最通达事理,廊下这些侍卫常撩拨她生气,却从未在本官面前,编排过谁的不是,是以都很喜欢她。”
寥寥虽数语,对那女孩儿的宠疼却是遮掩不住,王妃噗哧笑了,两边的丫鬟也都抿嘴儿笑。
朱谦被吸引过来,笑嘻嘻问:“九儿是谁?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你勿要再去招惹沈阁老的人。”庆王妃难得皱起眉诫训:“当年沈夫人因你都气哭了,一日都不肯在此多待。”
朱谦托起腮想了想,显见早把这事忘记,也懒得再忆,偏头去问侍从,金谷巷里那少爷回来没,听得传没有,难得一脸失落之色。
庆王妃道:“是怎样的荷花香粉,你拿与我也瞧瞧。”
朱谦从袖笼里掏出个纸包儿,丫鬟接过托在掌里小心拆开来,王妃觑眼看了会,又闻闻香味,笑说:“我当是什么稀罕物,你可记得去年有个名唤田玉的商客,携礼来王府拜见?”
朱谦显见没忘,拍着手:“他送了我一柄铜制的远镜,实在有趣的很。”
王妃颌首:“我妆箧里就有他送的这荷花香粉,还余了些,前些日收到他遣人送来的拜帖,这两日想必就到。”
沈泽棠心一动,问道:“他脸庞半面,可是覆着纯金面具?”
“你可是也认得他?”王妃有些惊奇地问,听他摇头说,只是在来洛阳城途中,路过冰井禅院时偶见而已。
她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既然你们先来,想必田贾也快了,我去年嘱托他从倭国带个台几来……沈阁老要在此逗留几日?倒可与他见见,那也是个极其风雅的人。”
沈泽棠淡笑道:“江西吉安叛民流寇猖獗,总督高海身死,本官奉皇谕速去平乱。却因一桩陈年案子来至洛阳城,需得王爷相助,查明真相即离开。”
“沈阁老是想问哪桩案子?”王妃面露诧异。
沈泽棠接着说:“八年前齐云塔院比丘尼枉死的案子。”
“已经这般久远了。”庆王妃道:“案卷早被刑部和大理寺提调去了京城,沈阁老想查不易。”
沈泽棠笑了笑:“正因知晓不易,才来麻烦王爷王妃助本官一臂之力。”
庆王妃也不答话,接过丫鬟递上的燕窝粥,垂颈慢慢吃着。沈泽棠耐心十足等着。
这时上来两个拿月琴抱琵琶的乐者,伺候朱谦用膳的小郎重换了身海裳衫鹅黄裙,戴了女子整套头面,耳垂穿着小金环儿,身段甚是婀娜。开了喉音唱起《青玉案》。
检点春光又一年,梳新妆,倚凭栏,满溪添涨桃花水,帘垂深院,人掩重门,相逢又恨迟。
朱谦听得入神,连酒也不吃了,庆王妃不由一声叹息:“沈阁老夫人好才情,那时即兴赋词一首,我请人谱了曲,每每听来,光是这一段儿皆是缠绵心思。”
沈泽棠不置可否,转而唤侍卫邹干来,指着面前一小碗糖醋软熘鱼焙面,让他端去给舜钰吃。
抬眼见庆王妃深盯着自己,遂淡淡笑道:“九儿那丫头甜酸口,很喜欢这味道。”
庆王妃有些顿悟了,原来沈阁老的风花雪月,不在诗词歌赋里,皆在柴米油盐中。
第叁捌肆章 各怀意
《青玉案》唱得将终,丫鬟捧来漱盂,庆王妃漱了口,似想起什么,朝沈泽棠道:“你应知我的性子,王爷顽童心,总爱招惹事非,因而我素来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节外生枝,徒增许多烦恼。”
顿了顿,瞧他神情不起微澜,便话峰一转:“但沈阁老既然来求,王爷与我若不给个脸面,实在说不过去,这样罢,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沈阁老若能应承,帮你倒也无可厚非。”
“王妃直说就是,但凡本官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沈泽棠喜怒不形于色。
庆王妃笑道:“与你易如反掌。两月前时我收过一封信笺,是你妻妹梦清托驿官捎来,她远在云南昊王府中祠堂,专心礼佛年余,虽衣食无缺,却也身无可傍,水土不惯,心内十分孤寂,曾去信与你望回京城,但不得允肯。”
“是以托书希来我这里修行。畴昔沈夫人与我情意笃厚,八年前辞行时,曾提起过这梦清,恳求我若她遭遇难处,望能给予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