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收回视线,打量年轻将军的面容,睇进他眸瞳里自己的倒影,倏得怔住,倏得捧住他下颚,语气有些迟疑:“徐蓝?!”
徐蓝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咬着牙低道:“没良心的,我倒要看你何时记起我。”
舜钰朝他肩头砸了一拳,弯起嘴角笑嘻嘻地:“逗你玩呢,还真生气了?”
“逗我玩?”徐蓝放下她,不容拒绝揽着直朝厢房走,狠话撒一路:“还敢逗我玩?冯舜钰你胆肥啊,既然这样,不如把之前的账一起算算好了……”话音消失于卷帘后。
徐泾悄悄拿眼睃沈二爷,清咳一嗓子:“二爷,冯生她……”
沈泽棠抬手打断,只让他速去唤萧乾来,遂辄身进得房去。
……
萧乾火烧火燎地被徐泾驱来寻沈二爷,却见他立在窗前默默出神,便是听到响动,也若未听见似的。
等了半晌,吃了两盏菊花茶,终忍不住要开口,却听他嗓音低沉道:“她开始忘记了。”
“谁……谁忘记……?”萧乾掏掏耳朵,猛一回神顿悟,神情不禁肃然:“冯生忘记谁?”
沈泽棠喉头微动,手掌暗自握紧成拳,他说:“刚来的将军徐蓝,与冯生国子监同窗,感情笃厚,大半月前才从南京分别。”他没错过舜钰的眼神,被徐蓝抱起时那般仓皇惊怯,甚而看他时求助的模样。
“她那朵蛊花还有一瓣未绽,怎会来得这般快,不该啊!”萧乾忽而瞪目看向他:“不会是昨晚你没把持住……”
“不是!”沈泽棠蹙眉冷道,他此时一点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后来她又似突然记起,或许此后这般情形会常见了。萧大夫,我托你替换秦仲的药丸可有备好,事关紧急,我需得尽快平乱吉安叛匪,回京城去。”
凤九看向徐蓝全然陌生的表情,另沈泽棠的心骤然紧缩。
他不知是不是终有日,她也会用这样的眼神,全然陌生的看他。
只这般略想来,已觉痛楚。
第叁玖陆章 答谢意
房内在坐有沈二爷、徐蓝、副提举姚勇、萧乾、徐泾、沈桓及舜钰,众人神情凝肃。
沈二爷将舆图递给舜钰,自己端盏吃口茶,先问徐蓝及姚勇:“你们在吉安城驻扎数日,可有何发现?”
姚勇站起拱手恭道:“初入吉安城,只觉很是萧条,除商铺为生计还在开着,其余家家闭户,敲而不应。抚顺大将军张和的军营,不允属下等兵士宿住,目前暂驻扎总督府内。”
“可是高海乱箭射死之处?”沈二爷见他答是,想想再问:“张将军不允汝等进军营,他的说辞是什么?”
“张将军道,营中兵士正发疾疫,唯恐传染了吾等,是以分隔两处驻扎为宜。”徐蓝蹙眉:“他这般说倒也无错处,只是聊起剿匪时,其神色紧张慌乱,闪烁其词,后再想与他议事,非但推托身体抱恙不见,连进军营亦阻拦,实令人疑窦横生。”
沈二爷沉吟稍许:“听闻张将军麾下将兵充足,却不敌流民匪寇凶残悍猛,可确有其事?”
舜钰插话进来:“从百姓口中知,半年前张将军麾下兵士万余,叛匪只及其半数,如今兵士未少,叛匪却急剧增涨,大有势均力敌之态,更有传言,高海的死,乃官匪勾结养虎为患而致。”
徐蓝有些诧异:“官府勾结养虎为患,凤九是从哪里听得?”
舜钰微笑回他:“流言自李家庄传出。”
“李家庄是何来历?”沈二爷目光沉沉看向萧乾,萧乾拈髯述来:“李家庄庄主为两兄弟,名唤李经和李昂,庄内上下三百口,主以农耕捕猎及打造铁器为生,三年前因官吏苛捐杂税过重,带领一众愤而抵抗,这即是吉安民变源起,不过李氏兄弟现已从叛匪中全身而退,只固守庄隅之地不再参与纷争。”
“萧大夫可与李氏兄弟有往来?”
听得这话,萧乾接着道:“曾给庄内老夫人诊过恶疾,至今若捕到山中野味,他兄弟俩还会遣人送些过来……沈阁老何来此问?”
沈二爷心中已起筹谋,他放下茶盏,不疾不徐开口:“吾与徐将军、姚提举、沈桓及萧大夫,走一趟李家庄,李氏兄弟欠萧大夫的情,还不至令吾等难堪,若吉安平乱能得他们相助,定起事半功倍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