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笑着接过,朝沈二爷偷悄看了眼,乖乖捧着碗喝了,徐蓝皆看在眼里,神情掠过一抹懊恼,恰副提举姚勇过来寻他禀话:“一二三卫所的佥事方才请命,兵士皆说身体疾疫已无大碍,明日要随将军一道共剿叛匪。”
徐蓝眉目舒展,大喜过望,利落起身随姚勇而去。
沈桓则一屁股坐舜钰边上,咂着嘴唇:“梅菜肉饼味道忒好,冯生这手艺哪里学的?”
舜钰用小刀割块熟牛肉,撕成一条一条往嘴里送,听得问笑说:“我在京城开着盛昌馆,跟里头厨子学的。不过这梅干菜若是山阴产的,这肉饼的味儿会更好。”
沈桓厚掌朝她肩膀一拍:“英雄所见略同矣,我祖家乃山阴人氏,那里每年至清明时节,便将雪里蕻切削出菜心晒干,一小把一小把入坛里腌渍,再反复蒸晒,直至乌亮干透方罢,用来烹鸭焖肉,吸饱满锅油汁,竟是比荤腥滋味更甚一筹。”
他忽儿气道:“每年祖家会派人送一大袋梅干菜来,沈府里厨子是北方人,做得一手好面食,就是不会整这梅干菜,每趟焖肉都烂糟糟的糟心。那倔老头倔得跟头驴似的,我好心指正,他还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老夫人吃过两趟觉得味不好,也就随他去了。”
舜钰听一句叹一句,想想安慰说:“京城里可买不到打南边来的正经货,委实可惜了,下趟回去,你拿些给我,我烧得梅菜焖大肉,入口即化,油汪汪香喷喷的,保你吃了还想吃。”
沈桓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去握她的手:“冯生若是个女孩儿该有多好!”
“此话又从何说起?”舜钰索性把手背在身后。
“我就娶……”
这两个吃货……愈说愈不像样,沈泽棠边和副将聊谈,边听她俩嘀嘀咕咕。
实在听不下去了,清咳一嗓子,皱起眉宇朝沈桓命道:“你去同徐将军传我指令,今日晚席到此为止,闲杂人等屏退,指派各佥事清场核查兵数,不得再饮酒作乐,皆回宿营养精蓄锐,以备明日之战。”
但见沈桓急忙应承,辄身离开,再看舜钰不知何时,已溜得没影了。
……
大战前的夜晚,静谧又酝酿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本是难眠的,却因沉湎先前的热闹喧嚣,及多喝的酒醉里,反很快熟睡入了异乡的梦,梦中有剪不断的离愁,及思念人儿的面庞。
酣声此起彼伏从帐缝里溜传出来,幽幽暗暗树影里的虫儿经不起逗引,也唧啾低鸣个不止。
弯月在云团里缓慢穿行,映得石板路忽明忽暗,沈泽棠背手在空旷处站了站,看得灯光只偶有几盏,如微亮的星子,这才朝自己的营帐方向,不疾不徐地走着,身后隐约有窸窣脚步声。
他倏得回首,看得舜钰不知何时跟在十步外,脚步有些虚浪,醒酒汤都喝了,怎醉意还是未减。
“回帐里歇息去,我还有公务再身,没法陪你。”沈泽棠沉声赶她。
舜钰朝旁边的石头懒懒一坐,沈桓走后,她回营房一趟,遇到五六兵士敬酒,就又多吃了几盏,头有些昏晕,看月亮都朦胧了,她抿着嘴嘟嚷:“我走不动,你过来陪陪我。”
沈泽棠叹口气,走到她身边,从袖笼里抽出帕子,俯身欲替她擦额上的汗滴,却不曾想她一下子抱住他的腰,抱的紧紧的,头埋进他的怀里,嗓音含含糊糊:“沈二爷……二爷。”
虽然只是简短而单调地唤,可他心底却满足极了。
小丫头喝醉总算现了原形,沈泽棠嘴角噙起笑意,摸摸她的头:“叫夫君。”
舜钰忽然缩回手,仰起脸儿,眼眸水汪汪瞪他:“坏蛋。”
沈泽棠有些哭笑不得,说她醉罢,又警惕的很,说她没醉罢,瞧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舜钰抑着头胀,从身后拿出件叠成四方的直裰,递给他:“二爷明日把这件衣裳穿在铠甲里头,可以保命。”
原本不想这么快给的,袖管处福禄还没来得及绣呢。
沈泽棠接过,抖落开来,是莲青夏布缝的,绣有云纹图案,胸前两边有些沉,他好奇摸了摸,夹层里不晓得缝了什么,薄薄硬硬一片,顿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有种被人关怀的暖意,在四肢百骸淌动,他微笑着默默看她。
“记得一定要穿。”舜钰去拉他衣袖,不放心地殷殷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