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作者:页里非刀(581)

2019-06-15 页里非刀

  远处飘来阵阵饭菜香,打了大半日的仗,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徐泾把他三拖四拽劝慰着离去。

  舜钰本就没胃口,挟着面条子一根根吃得极慢,不过半碗功夫,忽听帘子簇簇响动,萧大夫满脸疲倦地走出来。

  ……

  沈二爷赤着脊背趴躺在榻上,白羽翎箭沾满鲜血,随意丢弃在地上,伤处从后背至前胸厚厚裹了一层棉纱,似乎还在流血,模糊的红正往外洇渗。

  他还没有醒转,双眸紧阖,嘴角紧抿,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

  舜钰坐榻沿呆看着,营帐里并无他人,烛火映得四围忽明忽暗,她满眼怅然,心底有种难以明说的滋味。

  人这条命原本就是这般无常,辰时他还披盔戴甲,跨骑大马之上威风凛凛,现却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生死难测。

  一如前世里,正同兄姐在园中嘻笑玩闹,顷刻间锦衣卫卷袖勒臂如狼似虎而来,神仙地沦为阴曹府,生死两隔。

  还有这沈二爷,给她一个远走高飞的美梦,又在她面前生生的撕裂……她其实恨死他了。

  脸颊凉凉滑滑的,不知何时眼泪竟然掉下来。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飘泊无依的魂魄,是甚么时候,再次牵落到这个人身上的呢。

  ……

  徐蓝站在帘后,默默看着舜钰坐在榻前,金黄烛光温柔笼罩她的背影,肩膀一抽一耸在颤动。

  她真的在哭呵,舜钰不曾在他面前哭过,或倔强毫不示弱,或咬牙暗自隐忍,甚或被欺负勃然愤怒,她从不会掉下眼泪。

  而此时她却低低在啜泣,把自己心底最脆弱的情绪,展给榻上的人看。

  她何时这么欢喜老师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徐蓝手指缓缓离开帘子,任房内一幕瞬间被遮掩不见。

  辄身茫然地走着,满天星空璀璨如海,很远处有将兵在吹玉萧,满是思念的情思,温暖着身在异乡的人们。

  徐蓝的眸瞳忽然有些潮,他手掌握紧成拳,心底终是曲不成调了。

  第肆壹肆章 前世痛

  沈泽棠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没有乘轿,亦无侍卫跟随,他鬓染银霜,眉眼沧桑,身披黑色大氅,踏着乱琼碎玉匆匆而归。

  道边站了个穷苦妇人,挎竹篾编的篮子,用厚厚的棉布遮着,沙哑着嗓音在叫卖:“糖炒栗子哩!”

  他本已走过想想又辄回,买了一包揣进怀里,热热的捂在胸口,田九儿(舜钰)喜欢吃糖炒栗子。

  他也喜欢看她吃糖炒栗子,总感觉吃得很香很甜,怎么也看不够。

  转角推偏门而入,他松口气,神情稍显和缓,步履愈发快了,能远远望见栖桐院门前,几辆青篷大马车覆着薄薄一层白雪。有个小妇人独自冷冷清清立在那里,杏红洒花缎面斗篷半遮掩住她的面庞。

  他边走,边从怀里掏出那包糖炒栗子,声音也似乎沾染了栗香:“怎不在屋里等着?外头冷,你最爱吃的糖炒……”

  唇边的笑容忽敛,语气旋而由浓转淡:“你在这里作甚?”是已许久不见、形同陌路的夫人梦笙。

  “糖炒栗子。”梦笙嚅嚅,抬手解了系带,任斗篷从肩膀滑下,散落雪地里,很矜持地微笑:“这么好看的斗篷,可惜不是我的,我也爱吃又热又香的糖炒栗子,老爷可一次都没给我买过呢。”

  “你并不稀罕。”他不动声色,目光挪移至半开的院门,里头很安静,心底莫名一沉,听她冷冷说:“是不稀罕!”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他沉默地与她擦肩而过,她又道:“老爷可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

  他闭了闭眼,最后一次同她解释:“当年我并未拘着你,定要守在这后宅里、守着我度日。母亲先还想不通,后亦被我说服,是你自己放弃了离开。”

  他似听到她说了甚么,很恶毒,却又似没有听到,沈桓过来替他撑起青布大伞,面目慌乱。

  他谁也不理睬,疾步抬手掀帘进得屋里,人去楼空,只有母亲端坐桌前,在等他。

  “我的九儿在哪里?”他面容平静极了,嗓音却颤抖的不由己。

  “她不是你的九儿,她是当今皇帝的皇后,自然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沈二,算为娘求你,沈门一族的荣光经不起她来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