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翠梅原是梁国公府徐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皆是言行谨慎,十分懂规矩明事理的,那木盆里的水微微发烫并不伤人,再滴了木樨清露,整个身子软绵绵浸洇在里头,令人舒服的昏昏欲睡。
翠香替田姜把乌油长发梳透了,再松松挽了慵妆髻,用珍珠簪子绾住,翠梅捧了海棠衫玉绡裙等在边儿,过一炷香的功夫,见个丫头侧身探头进来,笑嘻嘻地问:“两位姐姐,二夫人可好了?二老爷让我来催呢。”
田姜虽懒懒难动,这话倒也听进耳里,半起身任翠香两人服侍她穿起衣裳,出了净房。
走进屋内,眼尖发现床上重换了大红洒花褥被,那块沾染落红的素白布显见被收去了。
沈二爷侧靠锦枕就着灯火翻佛经,津津有味地看着,田姜也不便打扰他,自顾自脱掉绣鞋上了床。
沈二爷阖上经书,打量她秀美有致的身段,越过自己屈膝朝内里爬,里衣轻薄贴骨,胸前粉团儿轻摇,圆润臀线起伏,眼眸顿有些深邃起来,与他在国子监那晚发现她女儿身时,又长熟了许多。
想她之前府学国子监一路科举,在大理寺夹缝中求生,诸多艰辛,其实最难熬最抗不住的,应是这青春不安份的皮肉骨罢,要用怎生的力气将曲线掩藏,展男儿平直之态,他忽然对这丫头有说不出的心疼。
田姜才躺下,就被沈二爷揽腰带进怀里,她有些紧张,不知他要做甚么。
沈二爷能察觉她如易受惊的猫儿般,嗓音温柔的哄慰:“五更要起来新妇拜堂,睡罢,我不动你。”
田姜紧绷的身子渐趋松软。
这才觉得他胸怀宽厚又温暖,隐透股子木樨清甜的味道,不知是她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
她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神情有些朦胧问:“二爷甚么时候带我去见钱神医?我想快些记起以前的事。”
“不着急。”沈二爷轻拍着她的脊骨,慢慢道:“待你把药丸吃完,再去寻他不迟。”
田姜默着不吭声了,不知过去多久,沈二爷忽问:“九儿可睡着?”
听她嗓音含混说没呢,他嘱咐道:“明日拜堂敬茶你勿要怕啊,娘亲表面威严,说话多直率,却从未有刻意刁难媳妇的心思,但得府中其乐融融不生事,她就很欢喜了……九儿在听吗?”
讲了半日不见怀里人回应,俯首看她嫣粉粉的脸儿,眼眸紧阖,跟只猫儿般轻轻呼噜着,已经睡熟了……
他做了一日新郎官儿,晚间又历过一场噬魂蚀骨的情爱,身子虽疲倦,脑中却愈发清明。
见灯花忽炸一下,静听隐约传来更鼓声,已经至三更。
不知何时窗外起风了,吹得树影婆娑,满室生凉。
沈二爷想起身去放下帘子,却觉胳膊难抽,原来是田姜纤白手指扯着他衣袖,便是睡着也不松开。
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脸,理了理被头,把她往怀里再紧了紧,他也阖起双眸,入了梦去。
……
田姜觉得自己似乎才睡着,就被翠梅的声音给催醒。
坐起身愣了会儿,沈二爷躺过的地方还残有余温,难道是上早朝去了么。
待她洗漱梳妆完毕,掀帘出得房来,却见沈二爷背手立在廊下,正在逗架上一只神气活现的绿鹦鹉。
田姜凑过去,满脸又惊又喜:“它怎也来了这里?”
“它原就是我的鸟……”沈二爷忽顿住,此话说的有歧义,果然那只绿鹦鹉逮着时机,粗着嗓吼:“此鸟非你鸟,不曾入得桃源洞,捣、捣、捣!”
田姜不知怎地竟听懂了,颊腮泛起薄晕,抿着嘴儿,指着踱步而来的花狸大猫:“再满是淫词儿,让它吃了你。”
花狸大猫蹲坐架下仰颈,盯着这一身绿毛会说人话的小妖物,虎视眈眈。
那绿鹦鹉炸着毛有些紧张,也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角色,朝沈二爷悠悠叹口气,很是语重心长:“藕丝儿缚定槃鹏翅,黄莺儿夺了鸿鹄志,二爷啊,休为这翠帏锦帐一佳人,误了你‘金堂玉马’好前程。”
田姜瞪圆双目,可以啊……还会挑拨离间,弯腰从地上捡起个石子朝它就扔,花狸大猫幸灾乐祸喵呜一声。
沈二爷头有些疼,拉起田姜的手朝院外走,他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想想道:“这绿鹦鹉性子乖张,并不得人人喜欢,数年前把它送走过……你若也讨嫌它,还可送回梁国公府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