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作者:页里非刀(61)

2019-06-15 页里非刀

  话说一半儿又含一半,帝王皇族尊贵矜持的颜面,沈泽棠捉摸不定的心思,皆让特来讨教四字难以启齿。

  沈泽棠并不是真要走,朝窗外昏黄的日色看了看,辄身随意而坐,监吏奉上茶来,他便静静吃茶,依旧无主动问的意思。

  经这番去留计较,朱煜对考卷的兴趣已荡然无存,只随便翻折几下,就递还至宋沐手里。

  宋沐知他二人有紧要的话欲说,遂随意指一事回避退去。

  一时四下无人,朱煜方正色道:“如今父皇见我年长,令我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悉国政治策,只是前遇一桩事儿,实对父皇所为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沈大人答疑解惑。”

  沈泽棠笑了笑:“太子谬赞!若令臣诰敕起草、经筵侍讲,断案判惩皆可,唯有猜测人心,揣度圣意,实在不敢妄断。”

  一抹不悦从朱煜眸中飞逝而过,遂勉力笑道:“沈大人权当闲话来听亦可!近日朝堂之上热闹,王大将军欺辱使臣之妻,致其身死一事,遭言官上书极谏,父皇视而不理,却下诏加升封其漠国公。”

  “御史杨爵每日寅时、戌时在殿前跪谏两个时辰,昨日王大将军索性将他投入大狱杖责数板,其状凄惨。今辰数十言官群拥至大殿批鳞谏诤,义愤填膺难平。父皇却不曾斥责,也未见采纳。”

  “此事持续太久,再过十日即是太后寿诞,定风波委实迫在眉睫。沈大人有何见解,但请提点一二。”

  朱煜终是咬紧牙关,放低下了身段。

  沈泽棠眼底波澜不现,想了想问:“太子怎不去问徐阁老?他身为内阁首辅,常于皇上商度政议,问他自然更为妥当些!。”

  “徐阁老回乡祭祖已有一段时日。”朱煜有些疑惑看他:“沈大人竟不知么?”

  沈泽棠微笑,带着一抺淡淡的疲倦:“这些日正值五年大审,与司礼监及三司忙于清理陈年遗案,已有数日未去朝阁,也或许徐阁老有提过,是我疏忽了。”

  默半刻,转而道:“昨晚审到吾朝开国时一桩遗案,官拜大将军的胡戚,明武初年治其谋反罪,抄家灭族,上公侯伯下文武官,株连蔓引万五千人。细阅太祖在卷宗上近千字批阅,原罅隙早已显露,上书道,胡戚统军作战屡建奇功,权财赏赐丰厚,其渐骄睢暴虐,斩官欺民,圣上渐怒,隐忍。赐其梁国公,不妥,改凉国公。依旧不知警醒,遂指罪名斩杀。”

  第肆叁章 观时势

  朱煜听他无端地说起陈年积案,虽依旧做倾听态,可眼神倒底显透出几许不耐来。

  沈泽棠忽而止言,笑容淡淡的。

  一时堂内默然无声,彼此各怀心思。

  门槛上不知何时,“唧啾”飞来只黄莺儿,蹦跳个不住,又被匆匆脚步声惊起,直往一株古槐枝头,箭般地窜去。

  却是徐径从外头来禀,只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公公正在吏部,急着四处寻沈二爷哩,是十分要紧的事。

  沈泽棠并不慌忙,小心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朝朱煜告辞,携着徐泾朝门外去,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沈大人就不愿提点本王半句么。”望着那高大清梧的背影,走的萧然缱风,朱煜垂眸,一再压抑的不快,倒底没能摒住,把“本王”二字咬碾的碎重。

  沈泽棠顿住,回首作一揖,神态从容,话里只提方才说的:“虽是开国遗案,却有颇多值得玩味的去处,太子殿下不妨闲暇时琢磨一二,定大有裨益。”

  朱煜有一瞬怔愣,忽得心弦急拨动,猛抬头欲再问,堂前早已空空,哪里还见得那人半抹影子。

  出了敬一亭,沈泽棠看一眼徐泾,淡淡道:“刘公公向来寻人,只会道慢点来见、不用焦躁此类的,你此次谎话纰漏了。”

  徐泾有些微尴尬,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二爷!瞧你同太子面面相觑,不吭一声的,我是着急,想替二爷解围来着。”又问:“二爷即无意依附太子,作何还要多事提点他?”

  沈泽棠看看徐泾,他不曾入过官场,哪知那其中许多无奈事,可是能随性子胡来的。

  说了,他亦不懂,索性缄默,并不答他。

  徐泾便晓得此话不该问。

  半晌又忍不住说:“二爷把话说的如此隐晦,太子殿下能明白其中深意么?”他一直待在西次间,倒把他们说的话听得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