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作者:页里非刀(694)

2019-06-15 页里非刀

  秦砚昭目光落在棉帘的缠枝莲纹上,他笑了笑:“父亲大可放心,吾两世回转岂能容许自己再犯错,就算是错,亦能将他扳正。”

  没听得回应,转首看去,秦仲径自一钟钟在吃酒,显见他的话未曾入耳,遂不再停留,挑帘来到廊前,风雪挟杂湿冷扑面而来,顿时精神一振,房里炭火烧得暖,混着药味及酒菜香,再说着那般沉重话题,实令人胸口憋闷。

  无需厮童伺候,自撑青布大伞,衣袂缱风地穿园过院,直到二门,官轿早已备好,跟随的厮童连忙打起轿帘,他撩袍端带入坐,吩咐去工部衙门。

  轿子摇摇晃晃抬出府门,出了胡同口,是条闹市街,冬至将近,年味渐足,熙攘人潮涌动,轿子走得不快。

  他头不知怎地有些晕眩,屈指揉捏眉间,心底生起股子焦燥,索性朝轿外看,忽见处绸绢布铺子前,停驻一辆乌油青蓬马车,依旧挂着并蒂莲鸳鸯大红帘子,四周皆是白茫雪色,衬得那红好生刺目,有锦衣侍卫在门前把守。

  ……

  田姜看着一卷卷布匹整齐地挨捱。

  有缟青檀赭等三排,有红黄橘橙等五列,更有各样纹底布帛锦绸繁多,花色炫耀,十分好看。

  掌柜认得沈桓,早接报沈二爷新娶的夫人要来,悄眼睃她解了斗篷,着藕粉薄袄,鹦哥绿绸裙,足踩镶貂鼠毛的丁香绣鞋,相貌独具,京城难觅。

  连忙暗吩咐伙计,五老爷恰在近处,紧去寻来,吩咐婆子火盆里增炭,铜炉里添香,自己又是上前见礼,又是捧茶斟水,很是殷勤伺候。

  田姜边吃茶,边环顾四周,饶有兴致问:“铺子里的布匹皆在这里?”

  掌柜恭敬回话:“皆在这里,只除去五老爷才从江南运回的丝绸缎子,若夫人想看,小的让伙计去取来。”

  田姜摇头笑道:“这里已有许多,我若挑不出中意的再取无妨。”

  她放下茶盏,带着翠梅采蓉在布匹间穿梭,这个瞅瞅,那个捏捏,彼此嘀咕个没完,沈桓开始还背手随在她们身后,稍刻就有逃之夭夭的冲动。

  “沈指挥使,这个做袄子可好看?”田姜扯着一片在身上比划,是串枝四季花绫绸子。

  “好看!”沈桓咬了咬牙:“夫人穿甚么都好看。”这话他说有不下十次……

  却见田姜抿起嘴儿把那绸缎放下了,采蓉有些奇怪:“沈指挥使说好看呢。”

  田姜满脸笑眯眯:“他若觉得好看……总是不能穿的。”

  沈桓只觉有口老血要喷出,敢情竟是这么不待见他,阴沉下脸,道声告辞,辄身便往帐房里去。

  徐泾等几正围着火盆烤红薯,香味已渐起,见他自来,掇条凳子近前坐,拿起铁铲在炭灰里扒出个红薯,摁摁软透溢出糖汁来,也顾不得烫手,边剥皮边吃起,想想嘴里怨道:“这冯舜钰自卸下男装,性子也大变,我今方信她果然是个女的,自己忒有眼无珠。”

  “你现在才信?二爷娶妻都多久了?”众人叹息着笑问:“又是何来此言?”

  沈桓吃得很香甜,舒展眉宇道:“瞧选个布料就知是娘们,磨磨唧唧,没完没了,你说不好看她说你没眼光,你说好看她还说你没眼光,最佩服二爷老谋深算,晓得来这里折腾人,索性临阵脱逃了。”

  “瞎胡说甚么,二爷是有客见而耽搁。”徐泾笑道:“俗说女为悦己者容,若真是二爷来,夫人选起布料反倒容易。”

  “二爷往昔倒从没陪梦笙夫人……”侍卫张宏欲言又止。

  徐泾低声说:“那哪里能比得。”他顿了顿,问沈桓:“今日来客是何人?”

  沈桓端盏吃茶,顺口气回道:“听沈容禀报,是太医院的院使秦仲,此人素不与官员往来,今儿特地登门拜访,实在蹊跷。”

  徐泾拈髯沉思之际,众人又说起旁来。

  ……

  再说田姜,眼见沈桓气沉沉地走了,念声阿弥陀佛:“总算是送走这尊神,我们选布料,他凑甚么热闹劲儿。”

  采蓉笑道:“或许他也想裁匹布送喜春也未定。”

  田姜不信,沈桓她好歹了解其脾性,粗犷豪迈,对女子不是死缠烂打的主。

  落花即无情,流水便无意,更况还牵扯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