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福善堂门前,陆嬷嬷拎一大包燕窝恰迈槛出,满脸陪笑道:“冬至即近,宫里赏赐给老太太的,老太太又让我给二夫人送去。”
沈容上前接过燕窝,沈泽棠问:“母亲还没安寝?”
陆嬷嬷摇头答道:“天冷落雪显湿寒,老太太的腿就一阵阵酸疼,丫头正伺候着,是以还未曾!”
沈泽棠蹙眉,命侍卫守驻院门,只带沈桓沈容往槛里走,果然窗内烛火摇曳,廊前立着三五穿一色藕粉簿袄、青缎比甲及丁香裙子的丫鬟,帘里送出铜盆残水,她们接过泼洒在雪地里,再去净房里盛干净的热水。
一个丫鬟听得脚步窸窣扭头望,见是沈二爷,连忙拎着裙摆下阶来迎,巧笑道:“二老爷来了!”
沈泽棠看她眼生,并不多说甚么,门前丫鬟已打起帘拢,他错身走进房里。
沈桓收了伞,同沈容坐在外间吃茶,窗下嘁嘁喳喳低语,遂走近凝听,却是陆嬷嬷在训个丫头:“没规矩的东西,叫你抱猫喂雀只顾搪塞,看到主子爷来,倒跑得比兔儿快,你才进府几日就长歪心思,去拿镜子照照可也配!这趟饶过你,若再被瞧见对主子爷眼邪嘴歪地,就去厨房里烧火去。”
说话声随离渐远,沈桓复回椅坐着,却见喜春捧来碟栗粉山药糕搁在桌上,沈容端起盏吃茶,眉梢眼角竟是抬都不抬,那喜春朝沈桓笑了笑,转身走了。
沈桓拿起块热糕,边吃边看沈容,忍半晌终忍不住,吭吭哧哧道:“你也对她好一点,深宅后院多争斗,这些丫头自有艰难面,活着不易。”
沈容瞟他两眼,有些戏谑地笑:“就算你被玫云迷住魂魄,也别把喜春往我身上推,消受不起……”
话音未落,一块啃大半的热糕直朝颜面扑来,他肩稍偏,热糕擦耳过,“啪”砸在墙上烂成稀泥。
抹去发鬓沾的零星碎屑,沈容神情沉肃,起身冷冷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旋而头也不回离去,沈桓气结。
再说沈泽棠,见沈老夫人倚在炕上,喜春半跪在侧旁正替她揉腿。
他净过手,上前命喜春让开,再坐炕沿边儿,一面卷袖勒臂,沈老夫人怔了怔欲要开口,却见他已经开始找寻她足心穴道,按捏的不轻不重,力道用的正中恰好。
顿时有股子热气顺着小腿往上攀爬,先前久揉不去的酸痛感,似乎不再那么明显了。
第肆玖陆章 夫妻结
沈老夫人舒服的半阖眼眸,由衷夸赞:“二儿这手法是从何处学的,果然腿痛缓解许多……”
沈泽棠随意道:“九儿每逢葵水时总是腹痛,便寻了医书来看。”
沈老夫人笑着瞅他不说话,其它丫鬟偷抿嘴儿笑,沈泽棠这才意识到说了甚么,也笑了。
“九儿年纪小,你多疼她些也在情理。”沈老夫人稍顷道:“只是莫要娇惯太过就好。”
沈泽棠默了默,才开口:“她以前过得辛苦,倒想把她惯得更娇些。”
“你……”沈老夫人哭笑不得:“半句不好都不允说么,你以前可不这样性子。”
沈泽棠只笑笑没再吭声,凝神于手中按捏动作,沈老夫人朝喜春看去:“你好生瞧仔细,下趟也这般可省些力气。”
喜春颊腮微红,欲凑近过来,沈泽棠摇头:“因要拿准穴位,不懂医理者勿要轻易尝试,否则弄巧成拙反有害无利。”
说着话已停毕,喜春忙捧过热水,伺候他净手,待他端起盏吃过茶,方朝沈老夫人语气温和道:“我日后常来替您按捏就是。”
“人年纪大了谁没个病痛,能捱得过就不算事。”沈老夫人摆摆手:“你朝中公务要紧,莫将余心搁在我身上。”
沈泽棠还待要言,听得有人回说:“邓嬷嬷来了。”
“这般晚她来作甚?”沈老夫人疑惑命她进来,那邓嬷嬷入房,见得沈泽棠也在,连忙上前请安,从袖笼里掏出两只黛色绣福寿团花的护膝,递上回话:“荔姐儿晓得老太太腿疼,特意缝的,圈在膝盖处保暖。”
沈老夫人惊喜地接过,凑近烛灯左右打量,颌首笑道:“难为她有这份心思,针线也做得愈发像模像样。”
邓嬷嬷满脸陪笑:“都是二夫人教得尽心,荔姐儿黏她的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