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沉沉一声笑,舜钰有些羞恼的给他个白眼,不经意瞟过伤处,怔了怔:“两年过去剑伤还未好全麽?”
“你还记得这个?”曹瑛看着棉巾浅洇开的红渍,是新伤。故意厉着嗓音呵斥:“狠毒的小娘子,我不要命的救你,你却一门心要我的命。”
“你还不是一样……”舜钰抿抿唇瓣,以为她不知麽,他也三番两次动过杀了她的念头,当时那景若再来一次,她依旧绝不手软。
“不一样!”曹瑛摇头,把药粉洒在伤口处,怎能一样!他三番两次终未下得了手,她却刺得义无返顾。
索性脱去衣裳,赤着脊背道:“过来帮我裹一把。”白布太长,他围得困难,伤口因拉伸渗出血滴。
舜钰斜眼睃去,坐着不肯动:“我可以帮你叫丁嬷嬷。”
曹瑛冷笑:“信不信我把你抓去昭狱领赏!”
这人邪性,有时连沈二爷的面子也不卖……舜钰衡量了稍顷,只得不甚情愿地站起挪过去。
到底是习武多年的男子,年轻的身躯再是精瘦健实,她拿着白布沿腰腹围缠还是有些吃力。
“女子胳臂果不比男人的长。”曹瑛言语戏谑,有心作弄,抓住她的手腕往前猛拉一下,舜钰差点扑上他的背脊。
便看见他锦裤腰带松垮的极低,露出腹下浓黑的毛发,很是触目惊心。
她颊腮一瞬间红若胭脂。
“男女授受不亲,更况我有夫君孩子,要麽你自己来,要麽我叫丁嬷嬷。”把白布头往他手里一丢,不肯再相帮,挣扎的站直走到床榻沿边坐下,拿起《金刚经》凑近灯前翻开一页。
曹瑛还在感觉她娇骨贴上自己的柔软,鼻唇的呼吸扑簇在颈脖间痒痒地,冷硬酷戾的心莫名就泛起暖意。
低首看了看下腹光景,再瞟眼过舜钰,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白布已裹去大半,他慢条斯理继续缠余下的,一面开口道:“锦衣卫同刑部衙吏在城门前守查整日,知晓你未曾出城,接下数日或数月会严密搜查,外面很不太平,你就待在这里万勿轻举妄动。”
曹瑛起身将锦衣卫服穿整齐系好革带,恰丁嬷嬷捧着一匹帛布及针线笸萝进来一并搁至桌面。
“这是做甚麽?”舜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曹瑛笑了笑:“为免你觉得在此无聊,替我缝制衣裳就很能打发时光。”
他神情很愉快地走出房去了,舜钰咬着牙认真看《金刚经》,忽然灯烛炸个花子,她阖起书册,软倒在锦褥子间。
……无比地思念沈二爷。
……
教坊司。
秦砚昭同王美儿坐在临窗大炕上吃酒取乐。
窗外彤云密布,雪片似棉如絮愈发密压压的落下,王美儿恐他寒冷,命丫鬟往黄铜大盆里新添兽炭,燃得屋内暖和如春,又要放下厚重窗帘,被秦砚昭阻了:“这冬日第一场瑞雪,值得多看些时。”
正说着有个乐伎抱着琵琶站在门边,掀帘问可要听曲,王美儿欲要打发,秦砚昭唤她进来随便唱一首。
那乐伎欢喜喜的进来找花凳坐了,晓得这官爷位高权重,又生得年轻清隽,便调了琵琶弦,唱起《迷青琐倩女离魂》其中折子,她唱道:“我愿秋风驾百尺高帆,尽春光付一树铅华,王秀才呀,追你来不为别,我只防你一件。”
“小姐防我哪一件来?”秦砚昭饮进杯中酒,忽儿张口唱问。
王美儿觉他今晚不寻常,乖巧无话,只动手替他斟酒嗑瓜子瓤,那乐伎摆展风情启红唇:“你若是赴御宴琼林罢,那媒人每拦住马,高挑起染渲佳人丹青画,卖弄他生长在王侯宰相家,你恋着那奢华,你敢新婚燕尔在他门下……”
秦砚昭抢着笑唱:“你以为我做了贵门娇客,变得一样矜夸,以为我得了高门荣华,迷眼锦绣堆压,定不愿再飞入寻常百姓家?错罢错罢!纵是钱跃龙门播海涯,饮御酒插宫花,我也忘不得你九儿呀!”
那乐伎抿起嘴也笑:“爷可是唱错了,不是九儿是美儿呢。”
“休得放肆。”王美儿看秦砚昭面色不霁,连忙沉声叱道:“敢揪官爷的错处,罚你去院外跪一个时辰。”
那乐伎吓得面如土色退下。
秦砚昭端起盏不紧不慢吃着,一面瞅向王美儿,眸光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