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嗯了声,拈块熏肠放进嘴里,很香却食不知味,拿过个酒盏让秦兴给倒满,要陪他爹吃一口。
秦柱却不肯,把酒罐当宝般抱在怀里,谁也不给碰,秦兴生气了,趴他身上去夺,父子乱成一团。
看着热闹,又让人感觉凄凉。
舜钰不忍再睹,撩袍子起身,抿着唇道:“你们莫争了,酒不吃也罢,窗外阴暗暗的,怕是会落雨,我同梅逊得赶紧回去。”
秦兴忙起身站起,要亲自送他俩回府,舜钰摆手拒绝,替他整整衣襟,微笑道:“你爹是好人,别和他吵嘴,多与他说说话,过几日你宿进国子监,就难同他再见面了。”
秦兴乖觉地点头答应,舜钰再瞅秦柱一眼,唇蠕了蠕,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朝门外走,梅逊扯了只滴油的烧鸡腿,被秦兴打了一拳,用牙咬着,直朝主子追去。
……
才回至玄机院,进西厢房,就见秦砚宏腿翘在桌上,一脸等的要睡去的模样。
肖嬷嬷迎上笑问:“宏哥儿在这苦等两个时辰,你这是去哪了才回?”
“出去四处遛遛,买些纸墨……”话音未落,砚宏已精神抖擞的到舜钰跟前,一把揽住他的肩头,满脸亲昵:“入学国子监,身阶高了,就看不起我是不是?枉我日日盼你回来,你想不着去寻我,我便来找你,瞧瞧,哪个女子都没这样让我上心过。”
手一用力,脸就凑舜钰愈近,看得仔细,那耳垂及颈子,色白粉粉的直荡进衣襟里,一缕清香悄悄溢散。
心中莫名怪怪的,未及多想,却被肖嬷嬷把两人拉开来,听她在说:“老爷夫人最见不得哥俩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怕旁人看到说没规矩,哥儿几个可要检点些。”
这个不长眼的老奴!砚宏的脸色瞬间暗沉,舜钰趁他不察,使劲推了他个趔趄,撇撇嘴儿道:“少在我这里讨好卖乖,今刚回府,已听够你的风流韵事,你忙着呢,我哪敢去叨扰你。”
说着随身在桌前坐下,砚宏嘿嘿笑着跟过去,桃花眼潋滟微波,只笑:“你人缘倒好,谁都乐意把事讲你听哩。”
“谁让你招摇过市的嚣张,不让人知道都难。”舜钰瞟他一眼:“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女孩儿入了你的眼?”
第陆叁章 迷雾笼
砚宏笑如朗月:“那小闺女同我是天降的缘份……”说半句偏又把嘴角一噙,端起态不语,只待人求他说,满面春风不散。
舜钰并无听的心意,你不说我也不想问,遂捞了本桌案上的《全注诗韵》,欲翻开来看。
砚宏见此状,伸长手一把将书夺下,言语很是悻悻:“表弟怎如此无趣?我待你十足亲近,却觉你总刻意疏远,实在伤人心。”
舜钰听这话微愣,遂莞尔浅笑:“我本就生得冷情冷性,不擅逼迫人的。你若想说,我自然认真听着。”
砚宏这才转怨为喜,搬围椅坐近她,乐滋滋神态:“上月一日晚,凉风正好,我打马下潘家桥,绕道从保庆街回府,路过那新开张的药局,一个红裳小闺女恰端着盆朝外把水泼,可溅我一身湿,原是要发怒,哪想那小闺女却不慌不怕,拎着盆还噗嗤笑呢。你不晓得她多俊,柳眉晕杀带媚,明眸流盼横波,粉浓香腮胭脂嘴儿……!”
“好啦!晓得她十分美貌就是了,你往下说。”舜钰开口打断,这人读书不成器,吟风弄月倒是张嘴就来。
砚宏啧下声,意犹未尽道:“我下马欲理论,被掌柜请进店里吃茶,他那小闺女拿出件素白罗袍,请我换下脏污衣裳,可巧恰合一身,过两三日我又去,她把洗得透香的衣裳还我,还附赠个精致小荷包陪罪,自那后,每打桥过,只要你朝药局看,她总抿着嘴站或坐门槛边,瞧你眼溜过去,反而一扭腰就躲进门里,实在与旁的女子不同。”
摇头笑叹,继续道:“后来我寻个药方去抓药,掌柜不在,她让我在隔间坐等,一会进来,从帕子里抖出些莲子来,说是打南边新到的货,递给我一个尝鲜。我见莲子里还嵌根碧绿芯,就问她为何不去芯?你晓得她如何答的?”
“我哪里会知道?”舜钰其实已猜八九不离十,却不点破。
“那小闺女红着脸答:奴家名唤莲紫,正欲使你知,我的苦心呢。”砚宏拍手赞叹:“你说可是个聪明伶俐的妙人!怎能不让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