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只在一朝一夕,他们王家从云端摔到地上粉碎,不过是一日的事,她到现在都觉得是梦一场,如堕五里雾中,满满的不真实感。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夹带着沉重的金属碰撞声,一步一步,脚步坚定,丝毫不见急促,谢武甫出现在牢门时,他身上仍是冰冷铠甲,腰间挂着佩剑,面上冷情。
王易安见到他的那一刻,说不出的委屈,明明心如死灰,可眼泪却要夺眶而出,她无声地抹掉。
谢武甫也不问其他,取下佩剑往王易安前面一掷,大咧咧地在旁坐下。
“武甫将军,你剑随便这样放着,我怕我会忍不住要捡起来杀了你。”王易安盯着地上的剑,眼珠也不转一下。
“你如果可以做到,尽管来,我不会还手。”
“你就那么有自信,我下不了手是不是?!”王易安站起身,指着他的胸口,“把铠甲脱掉,我要一剑刺进你心口,分毫不差。”
“你要杀我,自然是你脱铠甲,没有理由要我自己动手脱掉。”
“谢武甫,你!”
“你不会脱,过来,我教你脱。”谢武甫扣住她手腕,拉她过来,果真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手把手地教她脱自己的铠甲。
铠甲被丢到地上,谢武甫撩开里衣,露出左胸口:“摸到了吗?心在这里。”
王易安的手贴在他温热的胸口上,感受着里面鲜活的,一突一突地跳动,她突然就胆怯了,怎么也下不去手。
“刺下去。”谢武甫不让她离开,“剑,你拿不动,我这有把匕首,握紧它,盯准这个地方,刺下去。”
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颤抖不已,好一阵子,谢武甫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要刺进自己心口,王易安想挣脱,却苦于力量悬殊,眼看着匕首离他心口不过咫尺,她顾不了那么多,伸出另一只手去格挡,鲜血顺着她的手流下来,谢武甫慌张地丢开匕首,用力按住她正在流血的伤口。
“放手!”王易安要抽回自己的手,谢武甫却怎么都不肯松。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疼惜有自责还有恼怒,王易安看了,不禁嗤笑一声,伤害她的时候不见心软,不见手软,这个时候又来假好心是怎么回事?真是可笑!
王易安挣脱良久无果,再好的脾气也恼了,整个人趋于崩溃。
她再也受不住心底悲怆,任凭眼泪汹涌:“谢武甫,现在我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我也要死了,你还要怎么样!到底我们之前有多大的仇恨,连我死都冰释不了?如果我死一次不够,死十次,百次,千次够吗?”
“来人,拿包扎的伤药过来!”
“我不包,我不包,我就是个罪人,是害死整个王家的罪魁祸首,引狼入室的最大恶人,我不想活了,谢武甫,你有没有听清楚?我不想活了!我早就该死了!在鹿山书院的时候我就应该病死,这样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爹娘,大姐、二姐,他们还是好好活着的,不会有牢狱之灾,不会被满门抄斩!”
“美芹,你冷静下……王易安!王家的覆灭跟你根本没关系,不管你是不是女子!皇上要王家完蛋,你究竟明不明白?你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你究竟明不明白!”
王易安愣住,谢武甫见她镇定下来,低声道:“别动。”
“是不是我不动,等你包扎完,你就会告诉我真相?”
“嗯。”谢武甫边给她包,边告诉她事情的始末。
这一切,还得从黄北山死后说起,那个传说中清正廉明的大官,负责来调查黄北山案子的大官,实际上是皇上派出的使者,他从苏晚冬手上发现那块破布后,顺藤摸瓜地找出了真正的凶手,也就是谢武甫。
他曾经从皇上嘴里听过谢武甫的名字,知道他是皇上一直想笼络却无法令其为之效命的人,大官想为皇上分忧解难,于是找到了谢武甫,拿出证据跟他谈判。
谢武甫不想为任何人卖命,但证据摆在那,由不得他不承认,他为了不扯出王易安的秘密,只得做了交易,从此为皇上卖命,而大官负责找个替罪羔羊,既然那块破布是江余衣物所有,他又是山长举荐进来的,是替罪的最好人选。
那一刻,谢武甫才知道皇上为什么派声名赫赫的大官来到偏远的鹿山书院来,表面上是受不了黄北山父亲的侵扰,实际上是来断绝士族的进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