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武甫从小米手上接过一个宝蓝包袱皮,拨开一看,是青烟罗做的衣裳,他记得这还是王易安生病前让小米做的,宋致然也有一件。
“你家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师爷,你知道公子的,她做事情就是这么心血来潮, 奴只是过来带话和送东西的,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嗯,你先下去。”
“师爷, 公子再三嘱咐你一定要穿上新衣裳,不然就要罚奴, 师爷行行好, 不要让奴难做。”
“知道了。”
小米都走出一半了, 还是折身回来提醒道:“呃……师爷,你最好打扮一番。”
谢武甫丢开包袱,无视小米的话, 夺门而出。
小米紧张,师爷该不会是去质问公子,找公子算账了吧?
事实证明, 小米的担心是对的,她急急忙忙跟着上去,谢武甫一脚跨进公子的房间,然后无情地摔上了门,她被生生地阻隔在房外。
她不敢敲门,只得把耳朵贴在门上,留心听里面的动静。
公子惊慌的声音传来:“你、你怎么来了?我们约的是明天呀……”
“王易安,你什么意思?”
小米听谢武甫的话,没有恼怒的情绪,也没有气势汹汹,语调很平和,就像是谈论今日天气或是接下来的公务安排。
师爷没有生气,那她就放心了,正待直起身,一只手直接搂下来。
小米掀掀眼皮,搂住她肩膀的人竟然是陈遥。
陈遥没看她,只是盯着门,刻意到极点地避开小米的灼灼质问目光,假装云淡风轻道:“小米姑娘,待会还要吃饭吗?”
小米咬牙切齿地甩开他搭上来的手:“你是饭桶吗?刚刚才吃过饭!”
“小米姑娘,我才外出回来,还没吃饭。”
陈遥气势顿时萎了,有些委屈,小米想起了他一早就去给宋致然公子送衣服,好像确实没饭吃。
他不会一天都没吃饭吧?
小米自知理亏,为刚才的态度不好抱有那么点歉疚之情:“那你要吃什么?”
“小米姑娘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倒是不挑嘴,跟我来吧。”
“多谢小米姑娘。”
一碗热汤面,在寒风猎猎的深秋,尤其显得珍贵和温暖。陈遥尝了一口热气氤氲的面,暖烘烘地,他在外奔波了一天,无所依凭,现在回到了小米身边,吃着这一碗暖心的面,这才有了安心和归属感,整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小米看着陈遥脸上舒心满足的笑,微张嘴唇,不由得看呆了,她好像是第一次看陈遥这般发自内心地笑。
就是这个笑,让小米觉得,他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硬,好像他还有一颗极其柔软的心。
小米心动了一下,迟疑道:“好、好吃吗?”
“嗯,很好吃,多谢小米姑娘。”
“没事,你吃得开心就好,不用太客气。”
小米生怕他发现她心里的异动,不自在地撇开脸。
这一夜,两人难得的和谐,最主要的是小米对陈遥没有往常的张牙舞爪,毒舌和不耐烦,而是脸上带着红晕,默然地看着他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天朗气清,秋色宜人,没有讨人厌的小雨,王易安怎么都觉得今儿是个好天气,宜出门,宜约会。
昨日,谢武甫半夜还找到她房里来,就为的是“约会”这事儿,还好她脸皮够厚,只说事关公务,本县的乡绅土豪要请吃饭,作为春光县的师爷,这种场合,肯定得穿好看点,所以她才让他换上青烟罗衣裳,好好打扮一番。
她记得,谢武甫昨晚拿眼神瞅她再一次向她确认,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实质上语气中满是质疑,王易安没来由地心虚。
但她仍挺着胸脯道:“你放心,绝不是我出钱请你去吃酒楼。”
当然不是她出钱,因为日常开销都掌握在小米手里,都是小米付钱,才用不着她出钱。
她也没说假话。
想到这,心里好受了很多,没那么心虚。
福满酒楼有两层,楼下是大厅,平常负责接待一些平头百姓,价格公道,饭菜味道俱佳,常常是人来人往,客如流水。但二楼的包厢间却不是这样,常年都是空着。
因为只负责接待有权有势的贵人,楼下大厅有许多人没位置坐,店家也不轻易让那些平头百姓上来,宁愿空着也不让人随意使用二楼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