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岸请君回头望_作者:蔡小雀(42)

2019-06-15 蔡小雀

  安鱼向来熟知他的脾性,知道他现在定然是怒大了,可他们之间有些事、有些话不说清楚,不代表它便不存在。

  “阿延,现在你是一国之君,首要之务便是治理好大阙,让百姓安居乐业,朝政清明,四夷来归。”她顿了顿,睫毛低垂。“再有,便是尽快择淑媛,广延皇嗣……”

  “朕的太子,唯有你能诞育。”他脸色铁青语气强硬。“你是朕唯一的皇后——元后!”

  她眼神也冷淡了下来,只觉此时再争论这个,何等荒谬。

  方才的温情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紧绷凝滞……甚至有一丝对峙。

  “皇上说笑了。”她眉心微蹙,意兴阑珊地道:“臣妾如今身份是安婕妤,这皇后之说,日后还请皇上莫再提了,以免引发轩然大波,惹人非议。”

  “朕日后还是会把原就属于你的位置还给你的。”严延心一软,以为她是在恼自己只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婕妤位分。“若依朕的本心,当初就想下旨封你为后,重新以皇后之礼盛大迎娶你回宫,然安侍郎品阶确实是低了些,朕怕如此厚宠,反而让安家生受不得,所以——”

  “皇上多心了。”她神情淡然。“安家没有那等野心做外戚,安鱼也当不起这顶凤冠之重……皇上也别忘了,你我有五年之约,五年后,便放我出宫,天高凭鸟飞、海阔任鱼跃的。”

  严延一窒,急道:“你、你既然已与朕相认了,怎么还心心念念着要出宫?萸娘姊姊,你当真不要阿延了吗?”

  她目光飘忽地望向满院的照水紫梅,笑意清淡。“阿延,咱们都说好了的,否则当时我便是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再踏入皇宫一步。”

  他呼吸灼重了起来,咬牙道:“你就这么厌恶这个皇宫……还是你根本就是厌恶朕?”

  “皇上,”她想叹气。“如若我厌恶你,便至死也不会同你相认。”

  “那你为何——”

  “阿延,我们从头至尾就没有真正做夫妻的缘分,”她轻轻地开口,“去了的人,过了的事,再多所纠缠,也只是徒增纷扰。”

  “萸娘,可朕在你……”他心一酸,声音哽了哽,好不容易才稳住声调说话。“之后,朕心空了大半,像是也跟着去了半条命,浑沌迷茫了三年,才终于幡然醒悟到,朕是爱你的——是一个男人心悦一个女人,情深不能自已的那种心动和念想,而不仅只是姊弟亲情。”

  安鱼听着他低沉瘠哑得近乎呓语的倾诉,神情微微感伤,却没有任何受宠若惊抑或喜极而泣的感动。

  “皇上,那只是您的错觉。”她顿了顿,侧首淡淡一笑。“十四年的相濡以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你以前不曾爱上我,后来有了贵妃,更不可能会爱上我,臣妾都明白的。”

  他一下急得脸色发白,忙辩驳。“不是这样的,朕当初、当初和贵妃——”

  “您别慌,我懂的。”她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任性的孩子般,慈悯而温柔地包容着他的暴躁懊恼跳脚。“别担心,你我既已相认,我便不会现在就走,你日后若想来找姊姊说说话,姊姊都在这披香殿,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严延满心满怀满口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苦涩。

  他现在终于尝到了那种“我把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深深抑郁想仰天长啸撕吼的无奈感!

  第7章(1)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春暖花开,严延每每夜深徘徊披香殿外门口,望着里头宫灯晕黄暖亮,而后渐渐熄灯,窗纱后人影不见……

  他闷得心口发涩,修长身形在殿门边一杵就是一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提不起勇气踏进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扳住她的肩头猛甩摇一顿,把她满眼的平静与恬淡和无悲无喜全部摇落一空!

  他要她眼里还有他,要她重新恋慕怜惜宠溺地看着自己,就是不要这么……这么该死的慈祥!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

  严延额头抵靠在殿门边,低低地长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该怪他自己的。

  昔年她心里的人是他,他却不知自己心里真正装着的人是谁,才会把对乐正焯容貌笑语的那一刹惊艳,当成了一生的心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