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伺候您。”燋儿恭敬搀扶。
宫女太监嬷嬷浩浩荡荡簇拥着乐正贵妃去远了,另一头花墙后方,江淑妃闲闲地再度动笔,将面前小昙花案上未画完的那朵芍药描绘完,并在花枝添上了只黄雀……
当夜,严延死皮赖脸地硬央求安鱼允他进披香殿共进晚膳,只差没巴着长案死活不走了。
安鱼撵不走人,又听他在那儿哀怨叨叨说自己连匹小马驹都不如,说她都亲手喂红豆吃豆料,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连口饭都捞不着——
“皇上,您何时学得如此无赖?”她又好气又好笑,秀气弯弯的眉毛打成了结,“您今年都贵庚了?”
严延凝视着娇小娇嫩的她,一时不禁“悲从中来”。“萸娘,你是不是嫌朕年纪大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
“朕就知道你嫌朕比你老……”严延如果说刚刚是随口这么一说,可现在说着说着,还真把自己绕进去了,满心满怀深深的不是滋味起来。
安鱼都给气笑了,小脸一板。“皇上说什么呢,你明明知道我可比你大了八岁——”
“可‘现在’朕明明是比你大了八岁——”他苦恼又闷闷地道:“你迟迟不肯接受朕,莫不是嫌朕老牛吃嫩草吧?”
真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她被他闹得头疼,忍不住扬高了声音唤道:“杨公公,请皇上回殿用膳!”
“等等——”
可晚了,下一瞬杨海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窜到皇帝跟前,一脸铁面无情地拱手道:“请皇上移驾回殿用膳,老奴亲自服侍您走好!”
“杨海你——”
杨海老眼皮连撩都不撩一下,“皇上请!”
严延当然不是真怕了杨海这老东西,可他怕万一问责伤了杨海,恐怕萸娘头一个要跟自己翻脸……俊美脸庞神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得悻悻然地对杨海做了个“给朕记住!”的手势,然后怏怏地往外走,还不忘脚步蹭了又蹭,就是巴望着内殿那个狠心的小女人能大发慈悲,转念间留他下来。
不过盼也是白盼,直到他出了披香殿大殿门,被杨海迫不及待地关门落栓隔绝在外,也等不来安鱼的一声“且慢!”
胡公公在殿外徘徊,一看到自家圣上那副熟悉的倒霉孩子的模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提着宫灯上前。
“皇上,您……用膳了吗?”
“朕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用过膳了吗?”他重重哼了一声。
——糟,恰巧一脚捅进马蜂窝了!
胡公公当下真想掮自己这张不会来事的臭嘴,这时也不免再度羡慕起自家干爹杨海的威风……做太监能做到这等规格,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回吧。”严延叹了口气,“今晚朕要吃豆子。”
“豆子?”胡公公懵了。
“对,朕要吃豆子,什么大豆、绿豆、赤豆——”严延咬牙切齿,长臂扬高在空中握拳一挥。“让御厨做一席全豆大宴来……朕就不信,朕今天偏吃不上豆子!”
……圣上喂,您老今儿个又是跟什么耗上了?
胡公公只觉心好累,因为皇帝龙威太难捉摸,底下人服侍起来有时候很绝望的呀!
而杨海成功驱逐……嗯,是恭送皇帝之后,凯旋归来回到内殿,立刻老脸堆欢,眉开眼笑地道:“娘娘,老奴今天把上好的灵芝全拿回披香殿进库了,还先让人细细炖了一砂锅的灵芝乌鸡汤,最是养人的,您用晚膳的时候可得多喝两碗,就当给老奴点面子好不?”
安鱼眼神温暖而感动,歉然地道:“又让你费心了……不过往后万万不必再如此操劳,我现在身子虽弱,却比以前好得多多了,不必用什么大补之物,平时吃的新鲜菜蔬鱼肉的就很好。”
“老奴自知娘娘您是勤省自苦惯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有老奴在,还有老奴的徒子徒孙,是再不会让您吃上半点子不舒心了。”
安鱼自然知道杨海指的是当年她病后,贵妃在皇上跟前送了无数珍贵滋补吃食到未央宫,可背地里却做了不少令人有苦难言的肮脏手段。
比如上好的碧玉粳米里,偏有混进一两颗小砂砾,叫人一吃进嘴里硌个正着,可待吐出时,都成了粉末,也没处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