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玥只觉脸上也热辣辣,眼前发黑,仿佛已经能看见过去无数奉承自己的官家小姐,窃窃私语耻笑自己的情景……这对一向心高气傲,有直上九天凌云之志的她而言,不啻是当头一记闷棍!
皇上这是把母亲,把武定侯扣上了号儿,还不惜明着撂下一句“武定侯府家风一日不如一日,清誉着实可议”,这评语何等严重?
如此一来,不只绝了她日后进宫的可能,就连日后府中嫁娶之事,恐怕都成为京城名门贵胄眼中人人退避三舍的存在。
毕竟,士族官宦结亲都是为了家族联盟、以期相互攀附坐大,可有哪家明明知道皇上不喜,还赶着烧冷灶,惹得皇上不痛快?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细思恐极,徐玥所有的雄心壮志,在这一霎顷刻成了灰……
“都是安鱼那个贱人……”武定侯夫人满面涕泪,怨毒的低咒。
“母亲,您先别说话。”徐玥对这个糊涂扯后腿的母亲不是不怨的,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先顾好眼下,轻声道:“女儿先陪您回屋上药。”
武定侯语气森森,对武定侯夫人冷道:“上完药,便跪祠堂去。等儿媳进门之后,你便将府务中馈交付出来,本侯会命人在后院修一小佛堂,往后你便在佛堂静心思过,为母亲祈福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徐湘忍不住愤怒尖叫起来——
“爹爹,今儿娘亲受了那么大的折辱,都是安鱼那个小贱人搞的鬼,您不去讨回公道,怎么还反要委屈娘亲?”
“你给我闭嘴!”武定侯暴吼一声,满眼失望和痛心地瞪视着这个被娇养得气焰嚣张任性的长女,喉头阵阵酸涩发苦。“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母女俩当真要把我武定侯府闹得家破人亡不可吗?”
徐湘哭了起来。“明明就是爹爹不公平……”
下一瞬,武定侯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练武之人气力惊人,徐湘小巧的脸蛋刹那间肿得老高,呼痛惨叫地跌滚在地。
“爹爹息怒!”徐弦连忙上前挡住了狂怒的父亲,目光祈求而痛楚。“母亲和妹妹知错了……”
武定侯深深地盯视着这个短短两个月来憔悴消瘦不少的儿子,鼻头一酸,抖着手握住了儿子的肩头。“……弦儿,都是爹爹的错。”
若非他内帏不修,任凭妻子为所欲为,如今何至于祸延三代?
京城风声向来传得快,如若明后天禄郡王府会上门来要求退庚帖,他也丝毫不感意外了。
徐弦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
武定侯眼眶刺痛湿热,摇了摇头,最后负手转身脚步沉重而微带踉跄地离去。
翌日——
“什么?”
乐正府内,前脚儿媳才“产后失调病殁”,尚未来得及对外发丧,后脚乐正尚书就收到了武定侯昨日被圣上遣胡公公过府训斥,甚至赏了武定侯夫人三十个嘴板子的消息,立时脸色大变。
乐正夫人则是脸上泪痕犹未干,闻言皱了皱眉。“这武定侯夫人昨日不是才接了娘娘的帖子进宫请安吗?怎地没来由遭皇上训斥,甚至还命人掌嘴了?”
“娘娘那头可有来人怎么说?”乐正尚书突然想起了什么,面容微带狰狞气急地问。
“这倒还没有……”乐正夫人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家老爷为何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慎重紧绷模样。
乐正尚书眼神阴郁,闪过一抹厉色,猛然起身便往外走去。“来人,请大少爷,还有狄护卫、闻人先生速到书房。”
“是!”
乐正夫人看着自家老爷疾行离去的背影,一脸愕然。
——刚刚不是还在商议到亲家报丧的事吗?
而禄郡王府这头,禄郡王和王妃也正神情严肃地密议。
“皇上行事素来一箭双雕,”禄郡王身材肥壮,平素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可此刻却是眉头蹙得老紧。“明着是训斥武定侯夫人冲撞安婕妤,可未尝没有警示咱们禄郡王府的意思。”
禄郡王妃烦恼道:“可胡公公又送来了一对皇上亲赏的金玉如意为咱们宝儿添妆,便是乐见这桩亲事成。咱们王府向来中立,不掺和政事,王爷各方交好,为的也只是结个善缘,相信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