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其中意(民国)_作者:佩彼甘棠(31)

  “他吗?”他问道,“总归,是件他盼了许多年的好事。”

  “哦,那便好。”她闷闷开声,心里却是因为魏散原没有和盘托出而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也想听他亲口说,我就不多嘴了,等他明个儿睡醒了,铁定什么都跟你说了,半点儿不瞒着。”他说着顺带手的倒了一杯撂在石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又问道,“还有什么吃的吗,晚上没吃饭,现下饿得难耐。”

  她指了指厨房,“福缘煮的饺子还剩下十来个,就扣在菜板上青花碗下头,你就凑活垫吧垫吧。”

  “成,”他应了声,又沉了沉,“秦小姐,我晓得这话不当说,但还是给你提个醒,世忠要做的事除了凶便是险,此番将你扯了进来,他也是心尖上吊刀,你可考虑清楚了?”

  她听了就笑,“有什么考虑不清楚的,最多不过一个死嘛。”

  语罢顿了顿,轻声道:“左右已经死了那么多,不差我这一个。”

  魏散原看她这样倒不知如何再说,只得起身去厨房,留她自己一个坐着。她支着下巴看星星,看了一会儿,却坐不住,扭身进了陈世忠躺的屋子,用暖瓶里的热水在盆里烫了手巾,立到他床边给他擦了擦脸。

  她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打了个哈欠,觉得困了,便回了隔壁的屋子。屋子是福缘下午收拾出来的,虽然不大,好在干净,她洗了把脸,一面用手巾擦着,一面走到窗边去关窗户。

  入了秋,虽是秋老虎尚是盛的时候,太阳下去了,却也是夜凉如水。

  她想到这,便忘了他屋子里的窗是否关着,只得寻回去看。原是没关的,她想好在自己出来瞧了瞧,要是不关,夜里凉风吹进来,倒是有可能害了风寒。

  她进了门,刚在窗前站定,伸手去推那窗子,便听见他在后头唤她:“怎么又回来了?”

  “吵醒你了,我过来看看窗户关没关,”她关好了,回过头来,问询道,“要喝水么?”

  “不喝了,来,弯下腰,让忠哥抱一下,”他笑笑,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因着忠哥折腾了一天,累了吧,回去早些睡。”

  “嗯,”她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直起身来,“哦,对,魏副官说,已经没事了。”

  “好,不会有事。安心去睡吧。”说着捏了捏她的手。

  她应了下,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出去了。

  待她回到自己房里,才觉得是真的乏了,脱了鞋,一扯被子便和衣睡了。

  她早晨醒来已经八点了,好在是礼拜天不用上课,她揉了揉眼睛,便下了床。

  福缘喊她的时候,她刚往盆里倒了点热水,准备洗脸,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福缘那边门却敲的急,边敲边喊她:“少奶奶,爷说您上学要迟到了,您快些,一会出了这巷子福缘好给您拦车。”

  她站在门口,没有开门,冲外头的福缘笑嘻嘻道,“今天周天,是公休,你们爷又作弄你呢,也就你个小傻子才肯信他。”

  听见他在外头小声叨咕,“今个公休么,怎么从不见爷给我假?”,她就又说,“我收拾好了就出去,你还是先去看看你家爷是不是在屋里偷着乐呢?”

  她洗了脸,坐在镜子跟前儿梳头发,昨天夜里大概是睡得不老实,压得一撮头发翘了起来,她沾了水,将这撮头发压了下去,又整了整衣领子,这才出去。

  她进到隔壁屋子的时候,陈世忠正在读福缘早起拿回来的报纸,见她进来了,便冲她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待她近了,他就将报纸塞给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旁的没看清,倒是瞅见两个大标题,拿大号的宋体字印着,

  一个是“郑市长昨日遇刺身亡,歹徒逮捕无果”,一个是“陈护军使见义勇为,搭救落困小姐。”。都是抓人眼球的新闻,前一个她倒无需反应,左右不是什么好官,没了便没了,后者倒是让她产生点好奇的情绪,他昨日何时搭救了别人?

  恍然间,她有了猜测,却又不敢这般猜测,一时语塞。

  “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杀了他。”他柔声说。

  她站在原地发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拉她到床边坐下,“是害怕了吗?”

  她摇摇头。人死在她面前的样子她也见过的,现下再说害怕,倒是矫情了,只不过是不适罢了,她其实不想他手上沾了人命。她觉得他清清冷冷,温和体贴,这样的人,就应该两手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