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件事,不能为旁人知晓。主编也嘱咐她,他们这次出行,绝对不能让随意泄露行踪,消息本就是封锁的,他们抱着使秘辛公之于众的打算前来,是要惹恼一部分位高权重之人,会有性命之忧。
她冥思苦想该如何接触到陈世忠,百思也不得其解。广阳她人生地不熟,陈世忠此时在何处她尚不知晓,更不用说同他相见。上次分开他说过的话她还记忆犹新,他是否还愿意见她。她不知道他称病闭门谢客是不是真的病了,也想象不出面对缪帅的昏迷不醒他会是何种心态,所有的问题缠绕着她,她无计可施又揣揣不安。
最后确定下来的想法只有一个: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调查清楚。她想了解他对于未来局势的设想,这至关重要。和他一样,她也在乎是不是能民主,能共和,能和平富强。局势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进去,在内部慢慢改变着,没有固定的方向,也没有任何预兆和提示。这样的世道里,到处都是乱的,不过还有清明的人心。
她又想起自己做新闻人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让被掩盖的东西在世人眼中里更清楚一些。
……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下楼时就看见了魏散原。
“秦小姐,”魏散原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同她讲话,“世忠让我来接你。”
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事情。
魏散原表情严肃,有难得的忧虑,“你还是去见见他,这次不去,不知还能不能见了。”
他的话一下子让她慌了神。
“好,我去拿东西,这就走。”
她一口答应,噔噔噔跑上楼梯去拿记录本,她没忘了这个。但陈世忠竟知道她来了,这让她意外,魏散原那句话又好像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他说,这次不去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他,果真生病了吗?她心里焦急,那颗种子在瞬间生根发芽,抽枝拔叶,她慌忙间将钢笔掉在了地上,再捡起来,却发现墨水漏了一手。来不及洗,她拿起手巾胡乱擦了擦,就扔到一边。
要换一支笔给主编写留言条交代去向时,笔尖却是坏的,她再抽出第三支笔,在白纸上写下“探知消息,保证安全”八个字就把字条拿下楼,匆忙交给立在柜台里拨弄算盘的掌柜,交代他拿给主编。
直到下了车,进了一间陌生的院子,她的手还死死攥着,指甲按在肉里。她微微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掌心早已浸出一层冷汗。心里的不安疯狂滋长着,根向下扎,枝干往上长,快要撑破她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在魏散原的指引下进入陈世忠的房间,魏散原留她在那便离开了,似乎是在故意给他俩留出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躺在床上的他:阖着眼,瞧不出是睡了还是没睡,脸色苍白的过分,额角有一处擦伤。
“湘湘,来了?”床上人突然开口,猝不及防。
她走近了,一言不发,细细打量他。被棉被掩盖着,她看不见的他身上如何,不知道是否也有伤。她在床边挑了个位置坐下来,垂下眼睛,望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
“阿忠,”她开口有些艰涩,“你还好吗?”
“还好。”他淡淡笑笑,“别怪忠哥又把你叫来,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很重要,而且非你不可。”
她盯着他手的视线未曾转移,“你说。”
“来,扶忠哥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又盖回去,“你得先告诉我你哪里有伤,我好避开。”
“避开左肩和后背靠下的位置就好。”
她扶他起来,隔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怎么弄得?”
他笑,“下楼梯的时候打滑摔的,不碍事。”
又是一句假话。她没拆穿,只觉得自己眼眶发热。
“好了,不说这些了,晚上再聊,忠哥请你吃饭。”他看了一眼她扔在床尾的记录本,“先谈正事。”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伸手把本子拿了过来,“要这个?”,说着把本子翻开放到他腿上,让他翻看起来方便些,却看他动作有些费力。
这伤得是有多重,她有些生气,这人到现在还在逞强。
“你别动了,要看什么我给你翻。”她没好气。
“我舅舅这件事,有思路了吗?”他笑笑,把本子合上,又轻声说了一句,“小丫头气性怎么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