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众生平等?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世间万物已被划分如此明晰,哪怕是同族都要操戈相向——众生,本就不平等,以前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咳,咳咳……”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她反应迅速操起剑:“谁?!”
“叶青瑶,是我,”张澜拖着长调询问道,“你—洗—好—了—吗?”
“还没呢,”她转身坐下,“你跑来干什么?”
那门帘外,张澜的语调十分无奈:“帮你看门啊!黄花大闺女跑进男澡堂泡澡,你不嫌害臊啊!”
“我没做亏心事,干啥要嫌自己害臊。”
“咳……所以说,你这个人,真奇怪。”
他嘟嚷了一句,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屋外也确实间或传来一两声翻书声。
“哪里奇怪?”她问。
“你一个人泡澡,不无聊吗?”
“无聊什么?”她感到莫名其妙。
“没人给你搓背咯。”
“我可以自己给自己搓啊!”
“是吗……哈……”他突然笑起来。
“笑什么?”
“我以前没有发现,等刘弦安离开了,我才看出来,”张澜翻着书,感慨起来,“你这个人,原来是这么乐意孤独的。”
“是吗?”她一愣。
他随之道:“方督军让我传话给你,五营明天要练鸳鸯阵。”
她看过一遍张澜的兵书,知道鸳鸯阵是怎么回事。戚继光曾用此阵大败过倭寇,但这阵法不是人人都操练得起来的。
“戚将军擅用的阵法,对他们来说恐怕有些难。”她实话实说。
张澜却道:“目的不是他们。是你。”
“我?”她又一愣。
“鸳鸯阵讲求配合,而你,最不喜欢与他人配合,每日下了校场就独来独往,连吃饭都是一个人。孤独,真孤独。”
“……”
她听着他的语调,几乎想象得出张澜是怎样边说边摇头叹气的模样了。
然后,真难得,他居然为方督军说话:“我想,他这么做是为了治你的孤独。毕竟这里是军营,独狼难成大事。”
“我知道,”叶青瑶道,“可你们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像个独狼。”
“啊……呃……”
“因为我是女的,他们是男的,我与他们不同,他们以前轻视我,如今一面仍是瞧不起我,一面又因为我阉了方守义而怕我,他们在我背后说的每一句坏话我都晓得。这军中,真正愿意尊重我的人不多。”
“抱歉……”
“你抱歉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要这样子做!让他们心服口服,而不是看到个女的就以为她就只能上床了!”
门帘一掀,她洗好了。
张澜背对着她,此时猝不及防,竟被吓得弹起身:“哦……啊啊,你……你怎么已经出来了……”
“我洗好了就出来了,”叶青瑶狐疑道,“你慌里慌张地干啥?”
张澜把手背到身后,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你藏了什么在背后?”她再问。
“没……没有……”他躲闪着,看来背后的东西很不好见人。
叶青瑶一挑眉,足下生风行游蛇步,三两下就偷抢了他手里的书。
就着澡堂子外一个灯笼的微光,她翻了两页:“你……在看黄书??”
“我……不是,这个……我……”
张澜面子上搁不住,解释也解释不了,唯有一个劲儿地意欲将书抢回。
她一转身,避开他的手,书翻到封面,她笑了:“游园春梦……哇,这名字听着就很yin秽!”
“……”
她学起他平日迂腐的腔调教训他:“张参将,且不提军中禁止淫邪之物,你一读书人,满口正人君子,这时候不提有辱斯文啦?”
接着把书丢回去,让张澜接个正着。
他这时终于想到了说辞,辩解道:“这书不是我的,是收来的,我是想里面究竟有怎样的深意可以吸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