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这样一来,一则给在司的同僚送去功劳,二来,也是自己实在没有功夫去审讯。比起大家没得吃,倒不如把肥肉让得出去一半。
若是在司的同僚们审了出来,自己带队查出常平仓中问题,自然能同下头人分一部分功劳,而在京城里头的提刑司官员,也能分得审讯之功。
有功起分,不吃独食,才能不叫其余人看着眼红,把桌子掀了。
顾延章非常明白,自己只是初到提刑司中的一个副使而已,名义上是仅次于暂任提点刑狱公事胡权,可实际上,公厅里头随意提一个末等的官员出来,资历都要比他高上不少,如果样样都要揽着自己做,先说功劳是立不完的,再说,京城里头那些日日案牍劳形,却又半点功劳都得不到的,说不得背地里会怎么议论,又会如何扯后腿。
有时候,并不是你想要做事,就能做成事。如何权衡利弊,化阻力为助力,才是最重要的。比起这些,独占功劳什么的,倒是其次了。
既如此,自家做不到的,穷人能做到,他就把此处情况写成折子,叫下头一人四骑,快快回得京城,同胡权票明此处情况,一则要快些调任新官过来接任陈笃才,二则要将其人押回京中待审。
如今虽说才把信送出去,可顾延章已是准备起过几日要启程去往下一处地方了。
第689章 犯难
且不说这一处顾延章带着提刑司中杨偕等人,将所有证据整理完毕,涉案官吏也一应统了出来,因陈笃才并不认罪,也不肯开口,便使人看着,留待京城来人之后,再做押送。
陈笃才在雍丘县任官近三载,无论判案也好,收缴赋税也罢,乃至其余公事,表面来看,首尾尽皆做得干干净净,众人查了一遍,竟是没有发现什么大毛病,至于有几个案子,虽然判的有些争议,却全是符合律法,并无什么值得臧否的。
然则除此之外,无论是府库,还是常平仓,其中却俱有问题,府库还罢,虽然短了数万贯,帐、库俱是有些对应不上,到底还在范围之内,那常平仓中问题之大,已是到了骇人的地步。
顾延章带着众人等了数日,直到京城提刑司中来了人,将一应人、物交接出去,方才转去其余县镇。
陈笃才虽然并未交代,可雍丘县中这一番巨变,如何会不叫周围县镇看得清楚,一时间其余衙门尽皆战战兢兢,无不四处打探,一面早早把治下情况提前整治,一面想尽办法欲要知道是谁人巡察自家这一片地方,一旦见势不妙,哪怕要把咽进去的肉重新吐出来,也得快些将账目先行平了,以免给提刑司中人查出不对来,影响了三年大考,更要把尾巴夹得紧了,唯恐自己是那下一个陈笃才。
顾延章在赣州、广南任上经历良多,寻常官员遇过的,他也遇过,寻常官员未曾得遇过的,他也遇过,不过短短月余,便把阳武县、长垣县等等地方都走了一回,翻查旧案,核对库账,查点封桩钱,又勒令各处整改,果然同提刑司中各路人马一并将京畿之地的官场内整治得暂时干净了些许。
转眼就要入秋,终于将被分派到的所有县镇全数察点完毕后,顾延章便同一干僚属回了京,因算着到的时辰早,他索性与季清菱兵分两路,自回了提刑司中交差。
顾延章带的这一批人分到的县镇最多,其中还有雍丘这一处有着北边最大常平仓的雍丘县,论起来应当事情最难,耗时最久,然则他们反倒是最早一个回京的。
他与杨偕进得提刑司的公厅的时候,胡权正在犯难。
顾延章送回来的那一个雍丘知县,其实明晃晃是给在司的人送功劳,胡权起初也只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句,觉得那顾延章果然不愧是醒目的,然则没过多久,他却是发觉,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
自前任京畿提点刑狱公事张牟柳转官之后,提刑司公事之位一直空悬,胡权不过暂且做中间过渡而已。
提刑司中本有一名知事,名唤姚坚的,此人在司中任官时间久,资历深,更兼才德俱佳,比起原本才干平庸的张牟柳,他才是撑着衙署正常运作的功臣,因其深得上下信重,当日胡权过来兼任,张牟柳交接之日,已是将其人郑重介绍了一回。
胡权以为自家过来只是兼任,用不了多久,朝中自有其余安排,也对提刑司公事之位没有半点想法,是以对那姚坚,态度便以笼络为主,一面又将一应公差给对方去处置,自家做个太平官,不过用印画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