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_作者:须弥普普(1015)

2019-06-14 须弥普普

  顾延章站起身来,道:“我叫他们给你弄些吃食,不会有旁人进来打搅,你在此慢慢想,慢慢写,并不急于一时,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去。

  还未走出多远,后头却是传来一声唤。

  “延章。”

  顾延章回头。

  陈笃才抓着那一杆笔,跟着站了起来,只望着顾延章,道:“将来如何,虽未可知,只若我还有余力,当真你遇得事情,我虽势弱,必不会置身事外……”

  顾延章眼神一暗,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停留,只往外走了出去。

  陈笃才看着他走出门,听得那门被轻轻带上,并没有多大的声响,又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手心抓着那一杆顾延章递过来的笔,方才并没有察觉到,此时才醒过来,因用力太过,手指竟是抓得有些发白。

  陈笃才坐在交椅上,足有小半个时辰,脑子里头全是一片空白。

  他少时吃过苦,常下地插秧,也日日挑水灌菜,自是身量长不高,从前身着官服,倒是还能显得精神奕奕,眼下在提刑司中关了近月,整个人都委顿了不少,背脊也有些佝偻。

  他把那一杆笔握在手中,复又点了墨,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弓着背,伏着案,在那纸上一字一句地写了起来。

  陈笃才进士出身,虽说次等不高,文才却是并不差,此时面前摆着纸,手中捏着蘸饱了墨的笔,坐了大半个时辰,却是依旧只写了寥寥几列而已。

  他写得慢就算了,等到回过头来一看,五六句话里头,足有三四句乃是不通,才要换纸重写,忽然听得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一人走了进来。

  对方手中提着两个食盒,在门口问了话,方才进得来,把食盒放在了陈笃才面前的桌案上,口中道:“此处有菜肉酒饭,又有时鲜果子,顾副使请知县先吃一点再做其余事。”

  ——竟是方才陪同顾延章一并审讯的辅官。

  对方也不多言,放下东西,便要退出去。

  陈笃才抬起头来,看着人走到门口了,忽的开口问道:“怎的不见顾官人,他去了何处?”

  第697章 回京

  那辅官显然愣了一下,转过头,脱口回道:“知县说的是顾副使么?他身上有事,自往大理寺去了。”

  陈笃才握着手中的笔,一颗心飘忽的心忽然就落定了。

  ——那顾五,也许当真不是在诓骗他。

  如果只为自家供认,去提刑司中寻那提点刑狱公事胡权商议便可,此去大理寺,怕是要问及论罪轻重。

  会不会果然在想着帮自己脱一点罪?

  若那顾五全是哄骗,哪里还需去大理寺?更何需关心一个罪官的下场?

  其人而今只是一个副使,确实如其所言,便是问得自己出来,也领不得大功,还要提刑公事胡权拿大头。他从前那样显赫的功绩,到得今日,竟也不过是一个副使,其惨状,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拿自家同他比起来,好似自己从前待遇也不算可怜了。

  方才还说出那样一番话,怕不是已经同陈灏一党闹得僵了?

  难道是他跟着陈灏多年,立下偌大功劳,却不得相应报偿,两边撕破了脸?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邕州、桂州南征交趾在即,只要留在广南,凭着那顾延章之能,稳守后方,得那坐镇之功,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眼下被朝中召得回来,寻常人得官三四载,能爬到京畿提点刑狱副使的位子上,简直是不敢想,可放在顾延章身上,实在是只有“君恩寡薄”四字才能形容。但凡陈灏有心,又怎的会有如此结果?

  小小年纪,纵然才干卓异,面上也看着老成,到底还是历事少罢?与从前靠山闹翻了,怎的会不心中发憷?如此这般,怪不得要喊自己出得去,一旦有变,即要照顾其家小。

  陈笃才官场多年,能做出许多事情,自是有才之人,见人在纸上画一个一字,他便能想出无数种暗示,偏还种种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是以只要一起了头,立时越想越多,转眼便把后头利益纠葛脑中构画出了个十万八千字的党争戏,叫那戏班子在看台上唱上三天三夜,都不用带停的。

  他又哪里知道,顾延章回京,是天子下诏,也是自愿而来,陈灏在邕州不晓得找他谈过多少回,苦口婆心,劝了又劝,折子更是一封又一封地往天子案头递,只求把这一人留在广南坐镇,至于如今结果,全是顾延章一人所选,两边更不是什么同党同派的关系,不过正副搭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