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课上极听话,先头做了功课,也温了书,晚间吃了一大碗饭,只是听说大哥去了大姐姐那一处,半日也没有回来,我上回在季姐姐那里做了元宵,已是十分会了,现在做给你吃。”张璧细声细气,话说得倒不快,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偏偏是认认真真的模样。
他指着面前那两个小碗道:“大哥不爱吃甜的,我叫他们拿了咸肉同冬笋来。”又指着另一碗道,“大姐姐也是累的,我做了芝麻元宵,明日叫人送去。”
张瑚顿时心中甚慰,只觉得今天没有白跑,这弟弟没有白疼,面上也松了下来,笑着上前道:“做成什么样子了?煮了来我吃一碗。”
又道:“你大姐姐不好吃糯米的,免得要积食。”
下头人连忙去煮了一小碗来。
张璧不肯假人之手,做个元宵如同做耍一般,面是自己团的还罢了,最多是不怎的成型,馅竟也是自己调的,张瑚一口下去,咸得舌头都要腌得硬成火腿,眼泪也险些流出来,偏那张璧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甜甜地看着他,又积极指挥一旁的丫头“再去煮一碗大的”。
纵然有张瑚拦着,隔日宫人来看张璧的时候,还是被闹着把元宵带回了宫。
张太后昨日遇得烦心事,一日一夜眉头也没松开,此时却难得地笑了起来,骂道:“这猴子!”
崔用臣也笑,道:“这是心中时时挂着太后,方才如此呢!正是张小公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又道:“可不好吃的……”
张太后如何肯,道:“煮个样子好看的我来吃一口。”
果然吃了一口。
那料下得足,芝麻也没磨细,糖放得很多,不过张太后年纪大了,很是能吃甜,倒觉得正好。
她吃出了味道,便把碗放下了。
收了弟弟的东西,自然就想起了同个府上做兄长的那一个。
她暂时把心从只会惹祸的儿子身上挪开,放回了两个争气的堂弟身上。
“崔用臣。”
她开口叫道。
崔用臣躬身道:“太后有何分派?”
张太后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观瑚儿素日所为,若是去管京畿治水,行是不行?”
前日张瑚请差的时候,崔用臣也在,他跟着张太后多年,深知对方性情,是以说话也无什么顾忌,便道:“大公子一心为太后分忧,只是年纪轻了些,若是主持京畿治水,怕是中书会有微词,可若是辅佐他人,更不妥当……”
张太后并不置可否,只慢慢道:“新出之犊,到底锐气足些……难为他有这个心。”
第816章 机会
崔用臣道:“大公子正是年少有为,锐气十足,不撞南墙怕是不肯回头,只若是撞得狠了,实在也不行。以臣之见,京畿治水事体甚大,不仅关乎城中沟渠,也关乎京畿堤坝,下头腌臜之处甚多,牵涉尤广,想要朝夕之间尽得全功,甚是艰难。”
张太后叹道:“我也是如此思量,只这孩子一心做事,拦了他这一下,反倒不好。都说过刚易折,他从小就聪明,又耿介,也不很小的变通,行事总要依从君子之德,从来正来直去,哪里真正见识过刁蛮之辈的厉害……”
她看着面前阁门司递上的开春通渠奏折,好像在说给崔用臣听,好像又是在说给自己听,喃喃地道:“他既是有心做事,也不当埋没了,只好委屈些。”
又抬起头问道:“我前日看了花名册,寻了半天,从前那一个……许师简,而今在何处任官,怎的找不到他名字?”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从前放他去寿州养老,可去翻了眼下寿州知州名字,却是个不识得的,许师简这是调往何处了?”
忽然被这样一问,崔用臣也记不太起来,一时有些卡壳。
正当此时,后头一人却是站了出来,道:“太后,许大参元祐三年在寿州上表请辞,只说病体缠绵,先皇怜他年迈,虽是有心要留,到底还是准了。”
张太后听得那声音不太耳熟,回头一看,却是自己早间传进来要问话,却一直往在一旁的朱保石。
她顿时点了点头,道:“你从前管勾皇城司,倒是还算有几分用心。”
又眉头一皱,道:“我记得他比黄昭亮也大不得几岁,原来放到寿州,不过是给二哥留着人用,怎的后头又不用,还准了给他致仕?手头本就无人,还把有用的都弄走,这皇帝是怎么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