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便似同成人说话一般。
张璧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有点发抖,勉强应了一声。
顾延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听说就要五岁了?”
不待张璧答话,他便又转向秋月,道:“提举府的人呢?照顾他的,怎的一个都不见?”
秋月忙道:“都在门口,小孩子闹性子,说要进来,偏姑娘在休息,其余人都被拦下了,只他一个溜了过来。”
她其实已是说得十分委婉。
提举府的下人知道礼仪,季清菱在休息,他们便不好进二门,可这张璧却是人小不懂事,硬生生闯了过来,众人也不好拦。
顾延章点一点头,走出门来,把门重新掩上了,走到那张璧身旁,道:“走罢。”
张璧连动都不敢动。
顾延章又道:“走罢,带你回去。”
张璧两条眼泪挂在面上,一张小脸哭得湿漉漉的,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可那脾气却是怎么都不敢发出来,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顾延章当先走了两步,转过头,见他还没跟上来,眉毛不由自主地蹙了蹙。
张璧的两条腿像是有意识一般,跟了上去。
“都五岁了,这样大,哭得还跟个两岁小孩似的。”
顾延章看了张璧一眼,淡淡地道:“提举府里头出来的,祖宗还是节度使,竟不知道男子流血不流泪。”
张璧自幼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面前这人的话中之意。
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脸,自己的脸当是红得像京城瓦子里耍弄的猴儿的屁股一般了。
虽然此时不到五岁,可张璧却觉得,当是再不会有这时这般丢人的了。
第205章 虚君
目送顾延章出了门,季清菱在床上滚了好几回,怎的都再睡不着了,她想一想,索性打铃把秋月叫了进来,梳洗妥当,带着秋月、秋露两个丫头去收拾书房。
下月就是发解试,顾延章已是回来了,书房里头少不得要照着两个人来归置。
方才一应整理好,厨房过来说话,问几时开晚饭。
正好此时顾延章从外头回来,两人便好生吃了一顿饭,到得晚间,果然一并坐在桌前看书作文。
次日顾延章去得州衙之中,缴过文书,身上再无差遣,终于无事一身轻,回到家中一心温书不提。
也不知道他在送人回去的路上又说了什么,自这日起,那张璧却是不再出现,而是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只提举府的礼赠却是不曾断过。
季清菱特意问过一回,顾延章却是不以为意,只道一句,小孩子,激一激就好。
从此顾延章每日早起晚睡,季清菱则是早起早睡,两人果然一齐专心应对发解试。
他二人闭门读书,锦屏山下的阵前战火却是纷争不休。
保安军、镇戎军正面对上了北蛮,数次大小战役,有赢有输,双方仍在对峙之中。
延州城偏居后方,虽然城中上下均是有些紧张,可因得大军驻扎在前,又有杨奎坐镇,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恐慌。
便在这般的氛围之中,距离发解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而在千里之外,京城里,春风吹面不寒拂杨柳,沾衣欲湿落杏花,却是依旧一派风和日丽,太平时光。
这一日正午,崇政殿内重臣议事完毕后,纷纷告退。
参知政事范尧臣被天子单独留了下来。
早有小黄门把御座上赵芮手中的一本奏章接过,递给了范尧臣。
“这是范卿昨日签书的奏章……”赵芮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臣记得。”只稍微翻了一下,不待天子把话说完,范尧臣便回道,“乃是延州都钤辖陈灏的荐书,举荐延州城布衣顾延章为官。”
这一份奏章,他记得非常清楚。
是延州都钤辖陈灏,也是杨奎麾下的死忠,递上来的荐书。
签书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两遍,这才批了一项,否了一项。
范尧臣稍稍停顿了一下,恭声问道:“不知陛下意下有何不妥?”
赵芮有些头疼。
范尧臣虽然只是参知政事,在政事堂中算不得官阶最大的,可他多年来权理朝政,比起年迈的首相王宜,虽然比他官阶高,却只会叫苦的孙秦来,在朝中的分量、在他赵芮心中的分量,都无疑要重上太多。
而另一厢,杨奎在枢密院中,也一样是重之又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