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封小小的油纸便被他摸了出来。
把油纸封放在地上,他将怀里的茶叶盒子取出,又掀开了盖,轻轻抖着盒子。不多时,里头一角淡黄色的纸张便露了出来。
是一张汇通票号的银票子,面值二百两。
大理寺中的吏员俸禄是京中各部司中最高的,可架不住大晋寡刻胥吏,若是只靠每月的俸禄,至少要不吃不喝十多年,他才能攒够这一张银票上的数额。
马三打开了那一封油纸,里面层层裹裹,包着三四张薄薄的纸,也一般是银票,张张数额不定,有大有小,大的有近五百两,小的则是一百两。
他将几张叠在一处,对着油灯心满意足地看了一回,又算了算数,最后才将新得的那一张放在了最上面,又把油纸封好,重新埋回了地下。
等将石块再次放好,又挪回了柜子,将地方布置得同没有动过的时候一般,已是过了一刻钟还久。
马三举着手中油灯,细细观察了一遍地面,觉得再无破绽了,方才松了口气,坐回榻上,心中默默算着银子的数额。
其实凭着他手中的钱财,早不需住在这鬼地方,便是在内外城交界处买一间偏僻些的宅子也尽够了,可钱财得来不义,太常寺中又行得峻法,多少人盯着,别说官员,便是吏员也比起其余部司的要拘束百倍。
纵使手中有钱,他此时也不敢花,深恐被人发现了,不但钱财被追索,按着律法,自己少说也是一个发配沙门岛的下场,是以那些个银票子只能先放着,等到甚时自家离了太常寺,才能来好好享一回福。
马三在大理寺中做了二十余年的吏员,惯来是老老实实的那一个,也不出头,也不挑事,平日里头做事也许温吞些,在上峰官员们看来,却是个靠谱的。
他眼见着周围比自己资历深的、年龄大的自范大参上任后,一个又一个地被抓了出来,或因收贿赂,或因以权谋私,或仗着对规法流程的熟悉,偷偷帮着官司方行事,只有他一个,半点事情也没有沾过。
什么叫做聪明?
这便是聪明了!
那些个傻子,什么活计都敢接,也不想想自己坐的是什么位子!
范尧臣上得台后,便是大理寺卿同大理寺少卿,平日里在外头给家中人摆个席吃个酒,都要被御史参一顿。他们虽然只是胥吏,可一般在大理寺中,真要从严办事了,覆巢之下,哪里又逃得掉。
第415章 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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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新来的大理寺官员将从前旧宗卷一挖,不但牵出不少前任官员,也一般牵出不少涉事其中的胥吏,此一时,便是想要改邪归正,也来不及了。
偏只有他马三,一根小辫子都没有,谁来问,他都敢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
为的甚?
不过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而已。
明知手中权大,便要小心寻租,不能轻易许人。
多少人曾经暗地里找过来,都被他义正辞严地打发了。
在马三看来,有钱也要有命花。只有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得的好处又足够丰富,耗的力气又少,才是值得出手的。
这样多年,他也只接过一桩而已,而这一桩,回报已是能顶得过其余人几十上百桩,而他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且不说这一处马三心中美滋滋地数着得手的银钱,却是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张家园子,未过多久,就有另一行人推门进得去。
而原本老神在在坐在上位的李程韦,则是早早便守在门边,恭恭敬敬地候着来人。
雅间中燃着四根小儿胳膊粗的蜡烛,蜡身乃是白色,据说是赣州特有的产出,燃出的光烛连火尖都跳得不厉害,更是一丝异味都没有,照得屋中亮如白昼。
马三喝过的茶杯早已被撤走,空荡荡的桌面也摆满了盘盏,盘子里头或装小食,或装果子,小食是时鲜菜,件件做得精致好看,果子更是南北鲜果皆有,绿果红果,皆带着柄叶,下头又用冰镇着,冒着丝丝凉雾,颜色鲜妍可爱。
更有一小壶玻璃器皿装着的雪泡梅子茶,颜色浅黄,斜插在冰中,瓶身上是冰激出的一大滴一大滴的水珠子,叫人一看,便心生清凉之意。
李程韦不过等了片刻,却似过了千年万年一般,好容易终于把来人候到了。
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相貌英俊中又带着几分斯文,穿一身青布襕衫,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个读书多年,尚未得官的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