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卞却是不知道,全是自己的想法出了毛病。
季清菱进金明池,并非因为自己是什么京官的女儿——她此身的父亲虽然也是京官,可早已殉国——纯粹是因为夫君身份才光明正大地进得去。
她与顾延章也不是什么兄妹,其实就是夫妻。
孙卞把他们作为哪一家官人的儿女去找,压根就是南辕北辙,找得到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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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这一厢孙家下人无功而返,另一厢,季清菱却是毫不知晓有人为了找自己同顾延章,已经快要把京城里头姓顾的、姓季的都扫了一遍。
她眼下正与柳沐禾在仁和酒楼中吃茶。
柳林氏的生辰在即,若只有季清菱自己,送寿帖再加点小东西也就足够了,可如今得算上顾延章那一份,便要加些正经物什。
她二人约得出门去逛铺子,想要寻些合适的给柳林氏做寿。
忙活了半日,终于把东西给订好了,季清菱想着仁和酒楼的橙蟹同虾蕈泡饭做得极好,如今正当时,索性已经出来了,也不嫌烦,便拉着柳沐禾绕了远路来这一家吃。
秋末蟹膏正好,做橙蟹别有一番滋味,仁和酒楼本来就是客似云来,此时更是人多。
两人到得迟了,也未有预定,自是没有包厢,只好在二楼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一面说着话,一面等着上菜。
不多时,便见一个伙计捧着几碟子小食上得来,乃是林檎干、芭蕉干、榛子、榧子等等,再一会,另一人便端着一盘子橙蟹过来了。
盘子才上桌,季清菱已是看得食指大动。
橙蟹又名蟹酿橙,据说原是江南一名林姓男子所创,乃是取“橙大者截顶,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实其内,仍以蒂枝顶覆之。”从外头看着就是一个黄灿灿的橙子样,堪堪把橙盖打开,那一股子蟹黄与秋橙特有的香气已经扑面而来。
季清菱取了筷子,正要尝菜,不想却听得不远处的包厢里一阵喧哗声,紧接着门被踹得开来,不知是谁给丢了出来,直直跌坐在地上。
有人在里头骂道:“给脸不要脸!哪里钻出来的臭虫!咱们家小少爷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第475章 重遇
仁和酒楼惯来以热闹著称,一楼有人唱曲说书,二楼却多是厢房,相对清静,只有几方大小木桌摆在厅中,此时都坐着人,见得那一处闹出声响,人人都看了过去。
很快,厢房里头就冲出了四五个仆从打扮的人,手忙脚乱地去扶那一位跌坐在地上的。
是个七八岁的男童,身上穿得甚是华贵,脸上带着些惊魂未定之色。
这小儿被几双手抢着扶得起来,却是半日才站稳了,定了定神,复又抬腿就想往厢房里头迈。
“还不快滚!再来讨打吗?!”
一人拦在门口,大声骂道,听那声音,同方才骂“臭虫”的应该是同一个,一看就是个显贵家的下人。
看那男童与身旁跟着的人的打扮,其人并不像是寻常出身,可被一个下人在酒楼里头当众羞辱,竟是半句嘴都不敢回。
他还想往里头走,见那下人拦着不让,一回头,后面许多人都看着自己,虽是年纪小小,眼神倒是凶神恶煞的,瞪了这边一眼,犹豫了一下,带着几个下仆往楼下去了。
包厢的门很快被那骂人的仆人从里头关上了。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便如同一粒石子落水,激起一圈涟漪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厅中人见没了热闹看,又重新回转过头。
柳沐禾却同季清菱小声道:“你看到那小孩了吗?”
季清菱点了点头,奇道:“怎么了?”
柳沐禾道:“年初上元观灯,我好似在宣德楼上头见到过,当时是在主楼上头,他同几个宗室子坐在一处。”
季清菱有些吃惊。
柳沐禾道:“不晓得是哪一家皇亲国戚,今日被人这样教训,竟然也忍了。”
文臣与宗亲向来是两路人,柳伯山年纪大了之后,一直皓首穷经,并不怎么管顾官途,后来又远在蓟县,直到这两年才回京,带着一家子对朝中宗室子弟都不甚了解。
柳沐禾出嫁之后,往日里交际的除却原本家中亲友,就是杜檀之同僚的家属,同宗亲也没什么关系,是以也不识得人。
至于季清菱,平日里与闲人交往都少,自然就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