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邕州也不是半点胜算都没有,城中的兵械、辎重并不少,当日平叛军带得不少神臂弓来,州中府库也有一些,为了平梁炯之乱,担忧届时要一并打广源州,调拨的物资实在不少,只要利用得当,指挥得宜,双方兵力又不至于太过悬殊,守上三两个月,并不是没有可能。
百姓也不傻,你坦白告诉他们,交趾就在眼前,逃也逃不掉了,倒不如搏命反击去抢一线生路,众人无法可选,自会齐心协力,可若是你一味瞒着,等到交贼当真到了下头围城,他们头一个想的不会是退敌,而是慌乱。
到时候州衙一边要守城,一边还要安抚民心,哪里腾得出来这样一只手?
倒不如把百姓的惊慌提前了,过得两日,交趾真的到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况且此时城门处这般混乱,若是没有一个大消息,也着实镇不住。
果然,听得卫七、杜二忠的话,下头一阵喧哗。
众人再无心思去做旁的,却有人大声叫道:“交贼来了,还不叫我们出城同家中人说!城外人的性命便不是性命吗?!”
这人话一出口,人人皆是一阵鼓噪,眼见又要闹腾起来。
卫七吼着嗓子大叫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此时回去,走回得家要什么时辰了?你说话别人就信得?你说话比得上朝廷说话效力强?若不是你等在此耽误工夫,衙门早抽出人手去一一通传!”
又道:“莫要拦着我等出城通传外头陈节度的大军,他营中有宝马,莫不比你们行路要走得快?你等走出城门,若是遇上交贼前锋,被俘了去,莫说通知家人,便是自己性命也保不住!”
杜二忠又用土话喊了几回。
城门处聚拥的人都被说得心中犹豫。
卫七又叫道:“再拦在此处,我们出不得城,外头百姓落在交贼手中,算在谁人头上?若是你等家中躲之不及,将来不要再哭,还不快散了!”
他说得这样真,便是下边来压制百姓的那等城门兵都有些犹豫起来,把手中木枪半收了起来。
那吴铺头见形势渐安,听得卫七、杜二忠这般说话,也是将信将疑,只他旁的不知道,自家这一回的差事却是记得牢牢的,忙打马上前叫道:“快把前头生事的全数都抓起来,尤其不能走了祸首!”
顾延章听在耳中,几乎想把这蠢蛋也抓起来。
这样多人,如何分辨谁是“祸首”。
莫说全数抓起来,就是抓那一半,邕州城中的监牢都不够用的!
吴益此举,本来就是莫名其妙。
把这样多人留在城中,又都是左近的乡人,他们住哪一处,吃什么?
谁来城中赶集,还带上许多银钱?
无钱吃住,不是逼人去抢去偷吗?
这般一来,交贼还未至,城中就多了近千潜在的“乱民”。
也不知道这知州是怎么想的,还是压根没有想过!
第502章 撤营
幸而这吴铺头隔得本来也不近,此时着急,一口官话当中的闽腔越发地明显,叫人听得半清不清的,其余百姓皆又看着卫七二人,便未有过多留意。
此处闹得这样大,邕州城中负责治安的都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他原在州衙中被吴益拖着议事,此时才带着数名属下骑马匆忙而来。
这都监是个老官了,见得顾延章、王弥远二人,只草草行了一礼,便叫了个守城的兵卒过来,把事情重新问得一遍,连忙上前去安抚民众去了。
他行事周全,并不像吴铺头那样毫无章法,叫兵卒将围聚在此的民众分派为几拨,安排人一一问候了伤情,但凡头破血流、伤势不轻的,全数叫下头人帮着抬去了左近的医馆,又分派人好生安抚百姓。
见此人如此,顾延章便放下了心,他与王弥远此时着急出城,也等不得城门处重新安定下来,急急取了令牌出城去了。
陈灏病重之后,大印、虎符分别给了顾延章同另一名保安军中一名名唤陆西堂的副将,着二人暂代行之,此时回到营中,顾延章就去寻了对方,想要调拨部分兵卒。
那副将不似顾延章二人,乃是从另一处门出得来,是以虽然走得晚,因没被百姓堵着门,倒是到得早,此时听得顾延章要兵,登时有些奇怪,问道:“要这样多人马,做来何用?”
顾延章便把城门处的情况说了一回,道:“广南不同其余地方,多山多峒,半山上多有寨子,左近人想着躲一躲,倒也不是不可能,城中不管,我们却不能不管,且不说人命关天,若是被交贼虏了百姓的命来垫着攻城,实在也没有对策,既如此,索性早些把人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