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丈夫是靠不住的,他先生做久了,看见有才学的寒门就心动,也不想想这做学生是一码事,做女婿又是另外一码事。
钱孙氏并不打算跟丈夫吵,她只把这一桩桩,一件件记在心里,之后再做对比。
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杨义府无论出身、背景,样样都吊打顾延章,她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决断。
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让女儿嫁一户舒服的人家。
钱孙氏心疼女儿,到了晚间,特去找了钱芷,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你爹爹如今管着几个学生,都是这几年间数一数二的,为了将来下场能十拿九稳,这一回连发解试都不参与了,家里有心从中给你选一个,明日收假,你好生看一看,心中也好有个数。”
钱芷年龄不小,她每日听着母亲说些家长里短,多多少少也晓得女子嫁人,无异于二次投胎,然则小女儿家,到底羞涩,她低低“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钱孙氏笑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娘自会帮你上心,可也要你自己挑中才行……”
钱芷还是害羞,嗔了两声,只不肯再说,当晚翻来覆去,脑中尽是那一日厅中得见的场景。她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点了灯烛,在光下看一回顾延章的当日院试的文章,阅到精彩处,忍不住诵读出声。过了盏茶功夫,方才满肚子期待地回床睡去,一夜醒来几次,总觉得天该亮了。
次日大早,郑时修、杨义府二人回来,少不得去钱孙氏房中拜见一回,钱芷坐在下首,本是半垂着头,可她余光一扫,竟没瞧见那一个人,登时心凉了半截,别说凝神细听,连坐都坐不稳了。
钱孙氏留着两人问了许多话,她占着长辈的身份,用垂询关心的名头便能聊上许多家中细节。二人在此毕恭毕敬地回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这才告辞而去。
钱孙氏是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两个学生站在一处,越发衬得杨义府出身名门,举止得当。待他两走了,她才遣退了下人,笑着对女儿问道:“觉得如何?”
钱芷绞了半日的帕子,这才鼓足勇气问道:“娘,上一回,不是还有一个人……今日怎的没有见着?”
钱孙氏防了丈夫,谁想到竟被女儿在此拆台,她知道小女儿家不谙世事,多少会有些才子佳人的天真想法,也知道丈夫日日在口中念着,估计也对她影响甚深,便拉着女儿,说了许多门当户对的道理。
钱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虽觉母亲说的许多话着实有些骇人,可想到顾延章那一笔文章,那样一个人,又觉得世上哪有好事占尽的。她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道:“娘……爹爹说,那顾延章有状元之才……”
她嘴上用着“爹爹说”这个名头,可这一句“状元之才”,明显是出自己心。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在眼皮子底下养到这么大,小女儿脑子里想些什么,钱孙氏又怎会看不出来,她有些恼火,却也晓得这火不能冲着女儿发,只耐着性子道:“你这孩子,怎的跟你爹一样的性子!状元是那样好考的?天下英才比之过江之鲫,三年才取一个顶上的,那顾延章哪怕真有状元之才,也未必能得这状元之名。”
她也是诗书之家出身,也看过顾延章的文章,十分明白这一位才气确实是极好,可正因为她见多了科举取士,更清楚其中的艰辛,科考,考的决计不只是文章而已。
世家子弟比之寒门要更容易出一头地,他们有足够的资源去了解主考官的喜好,去推测考题的方向,去迎合上意。考中之后,也有更多的办法去运作得官。
顾延章与杨义府,将来若是得了同样的名次,后者决计能比前者混得更好,无他,背景故耳。
女儿也已经不小了,钱孙氏把心里话掰碎了说与她听,说完一通,又道:“你也不是那等蠢笨的,真要得一个状元,五分靠才气,三分靠名气,两分靠运气,个中关窍,你从小听你爹说,总该比我清楚……”
第59章 打探
钱孙氏这边看中了杨义府,她自以为早间一番动作甚为隐蔽,却不晓得杨家百年世家,杨义府又是族中顶尖的人才,从小不晓得被多少长辈相看过,那几句话一问,他立刻就听出了蹊跷。
他身在清鸣书院,钱迈又是掌院,自然不能得罪。只他的婚事并不是只系于一人一家,族中早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