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从前和你祖母住在山脚下，可是城南石壶寺所在的那座山。”
“正是。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你祖母可是还在德化？身子康健？”
“自然是在。云笙也随小姐去了昌南好一阵子，前半月还收到祖母来的信，说是身子不错。当初是老爷心慈，照料我和祖母。祖母感念老爷恩情，说无论如何，不能白受人恩惠。祖母年迈，我便请求老爷到府上，做个婢女。”云笙娓娓道来。
我不记得幼年的事，我身上的伤疤是被长钉生生刮伤的，衣服也是被烧坏的，十有八九是火里逃出来的。可是我那时太小，之后不能开口，母亲只图个清净平和，当时我到底是哪儿来的丫头，
府上的人传什么的都有。在连家住了小半年才见到父亲，说是父亲在外面忙着生意，我还记得，父亲看我的目光很奇怪。不像是见到一个捡回来的陌生孩子那样的心生疑虑，皱起的双眉下的眼镜框里，穿出来的是那种见了蛇鬼牛神似的恐惧。
后来母亲就一直抱着我，央求了父亲许久，大娘那时对我也格外的好，也为母亲求情。还因为府上的下人嚼舌根，便都换了新的，父亲才留下我。若真的能找到当时看到过我的人，兴许就能知道我的父母。只是小的时候，父亲从不许我出门，也不许我留影，能有小时候的照片，找起来会更容易……
“小姐，小姐……”云笙的声音打断了我。
“……”
“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云笙，我们这次既然回来了，不如你就回去看看你祖母，阿夏你也回去看看家人。正好我打算去山上的石壶寺，为我母亲请位大师，好生超度，请求她来生平安长生。那时候你们各自回去，黄昏的时候到百酥门附近的茶楼，一同回连家。”
“真的？！”阿夏听见可以回家，高兴地直惦着脚。
云笙低着眼，倒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云笙你……不思念祖母吗？”
“当然不是，只是云笙出来的时候，有些事情惹得祖母不悦，心中本就愧疚……忽然就这么回去，担心祖母又会恼怒，她年龄大了，不宜动怒。要不……要不云笙还是和你一同上山的寺庙，为祖母求只平安签也好。”
“这算什么，求只平安签自然是好，可是如何比得上你祖母见得着你。反正……我也要上山，我就同你回去，祖孙亲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她老人家见着我，总不至于对你动怒的。然后你再随我上山，求个愿。”我拍拍她的右肩膀。
她缩了缩身子，径直跪下，
“那怎么可以……小姐……小姐若是如此，祖母更会怪我坏了规矩，没有……没有尽好自己作为小姐贴身丫鬟的职责。”
阿夏往后一退，也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只不过是想让她回家看看，我又不是什么公主皇后的，怎么这般害怕。
我弯下身子，把着她的胳膊，
“你先起来，不过就是希望你能得空回家探望家人，莫要像我一样，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母亲已经走了，生死有命，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所以才万万要珍惜。云笙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阿夏蹲下身子，我站起来，她这才起身，仍不见高兴的样子，
“云笙谢过小姐，云笙和祖母能得老爷照料，已然是大幸。如今小姐如此，云笙实在是不知如何感念您的恩德，云笙日后定为小姐供长生位，日日祈福磕头。”
“我不过是让你回家探望家人，都是理所应当，难不成，我还成了恶主婆子，整日打骂你们？嗯？”我抬了抬手，阿夏倒是被我逗笑，又想起今日是母亲丧期，强收了笑。
“小姐，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恶主婆子，倒像是跳舞似的。”
“你这丫头，明日就不要小厨房送糕点了，你就待在房间里，帮我插花，如何？”
“阿夏错了，阿夏不应如此失礼，还请小姐不计……不计阿夏过。”
云笙见她笨拙的学的前言不搭后语，也是无奈，捂着嘴巴小声提点着她，
“是‘大人不记小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