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烟火_作者:聊聊一(55)

  长鞭舞得如龙飞鱼跃,一身绯红的衣裙在翩翩枫叶间炫然灼目,杏眼不经意望过来时,黑如曜石,亮如星辰。

  穆诚儒一向沉稳有力心跳忽然间就那么乱了节奏。

  回到家,母亲便问他“欲聘慕容歆为他妻,可否?”

  穆诚儒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如快马般奔腾呼啸着涌入心脏,让他这颗已乱了节奏的心不堪重负,承受不住,几欲晕眩。

  他低头嗡声“嗯”了一下后,逃也似地走了,生怕晚一步,自己便要失态晕在当场。

  万事皆顺,天遂人愿。

  不久穆诚儒与慕容歆就成亲了。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一年后便有了那个让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儿子穆锋。

  人生得意,也不过如此吧。

  那转瞬即逝的八年,是他最鲜活的岁月年华,浓墨重彩衬得以后的日子都失了色。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在听到同僚说自己“惧内”时,他心里便失了偏颇。鲜衣怒马,堂堂少年将领,御敌无数,无惧无畏,怎可被人如此嘲讽?!

  穆诚儒有众多表妹,当有人告诉他,一位表妹倾慕他多年时,他实在是想不起是哪一个了。

  但有那么一个人等了你近十年,说心里没有一点涟漪一点得意是假的。在一干狐朋狗友的推波助澜之下,为了争一口气,表明自己并不惧内,他私会了夏氏。

  穆诚儒的运气实在算不得好,不过半盏茶功夫,慕容歆便长鞭飞扬杀到了。

  许多许多年以后,穆诚儒才知道那是一个局,不过是那群人看不过他步步高升春风得意,于是找来夏氏找他的晦气。

  夏氏也不若深情,这倒是新婚第二日穆诚儒便知道了,只单看夏氏看诰命文书比看他的眼神要亮上十分时,便知道了。后来查访到这人不过是欲订婚的前后两个对象都突然得急病去了,落了个克夫的名头,方耽搁了婚事,实与他不太相干。

  被慕容歆撞见的时候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她必然大哭大闹,执着长鞭追着他打,无半点镇国公夫人风范,与乡野妒妇一般无二。

  穆诚儒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恼怒异常,涨红了脸,指着夏氏对慕容歆怒斥道:“我欲纳她入门!你能奈何?”

  慕容歆一张脸顿时血色尽失,终踉跄而去。

  回去便病了。

  穆诚儒憋着一口气,生怕心一软,慕容氏便又要不依不饶,非让他低头认错不可。因而对此不闻不问,独住在外院书房。

  这一病月余不见好。

  夏氏得知后,前来探病请罪。

  穆诚儒生怕再度气到慕容歆,便从书房匆匆赶来。乍一进门就瞧见慕容歆对夏氏扬起了鞭子。

  他大惊,只看母亲的面子,也不能让夏氏这个表妹在他房里受了伤。情急之下徒手挡下了鞭子。火辣辣的鞭痕从手背一直拖到肘部,汨汨溢出血来。

  慕容歆含泪怔怔地看着他。

  夏氏捧着他的手止不住地泪如雨下,慌忙扶着他去上药。

  一场药上完,穆诚儒只觉得血气翻涌,昏聩中与夏氏成了事。

  慕容歆当夜搬出了正院,住进了偏远的阁楼,从此大门紧闭再不愿见他。

  穆诚儒着了道一时无措,又不甘愿低头认错,怕从此自己气焰全无,生生矮了她一头。于是凑着皇差出门了。

  不曾想这一别便是诀别。

  一月后,他收到家中秘信,道夏氏有孕。

  多了子嗣,并未让他高兴半分,一想到慕容歆便头疼万分。索性不去管它,只当自己从未收到过信。

  这一拖又是半月,直到家中再次来信,“慕容氏病危”,这才把他唬到了,披星戴月策马归家。

  到家时,府门大敞,七岁多的穆锋一身重丧服正独自领人抬着棺椁出殡,见到穆诚儒只用红肿的双眼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不声不响依旧命人把棺椁往外抬。

  “这是谁的?”穆诚儒指着棺椁颤声问。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里面躺着的人会是慕容歆。她向来身子康健,不久前还生龙活虎地往人身上抡鞭子呢!怎么可能会是她?!

  穆锋只当没听到,催着人把棺椁往外抬。

  “住手!”穆诚儒大掌按着棺椁狠狠往下压,棺椁应声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刚要挥手掀开盖棺,被一只小手豪不留情地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