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烟火_作者:聊聊一(72)

  梅院正闻言,拼了命地磕头,血从额间蜿蜒而下,异常恐怖,哭呛:“求太子妃饶命,臣的儿孙皆扣在罗府啊。”

  穆霜闻言泪终于落下,双手握拳,痛苦地质问:“你的孩子是一条人命,我肚子里的便不是了么?!”

  说完伏在被上轻抽泣,到底还是没让人去报信。

  轩辕泽在一边看得心酸,想要上前安慰,却词穷理屈,最后只结结巴巴地说:“别哭,别哭……。”

  他觉得活了二十年,没见过比穆霜哭得更可怜的了。愣愣地站在床头,一愁莫展,别无他法,只反复地说着“别哭”。

  “我想回家。”穆霜哭累了,抹了抹脸颊道。

  “好。”轩辕泽赶紧应下,命人抬来软轿,等她换好衣衫,略作收拾,就让一个强壮的嬷嬷驼上了轿。

  王福贵看到被宫抬出来的丫鬟们,已慌乱到了极点。

  丫鬟们都受了杖责,一个个去了半条命。要人命的是,未见她们的主子。

  手忙脚乱地令人把她们送回府,便得到四王爷递来的消息,太子妃流产了。

  石破天惊,王福贵惊过之后,简直要以头呛地,以死补过了。纵死千万次也不及太子妃腹中骨肉分毫。

  这个胎儿是主子夫妇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可没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没了,是怎样的心痛。

  尤其是太子若是知道这桩事,怕是要疯了吧。没人知道太子是怎样期盼着这个孩儿的。有数次,他都远远地看见太子手中执着一件小衣,站在西北角一处僻静院子里的李树下,闭目祈求。

  王福贵不敢想,等太子知道会怎么样,而自已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当他听到软桥中太子妃虚弱冷淡的声音,纵使游走于宫庭权贵之间四十年,看惯了各种生死,不由地也当场红了眼眶。

  太子妃道:“送我回穆宅。”

  走在一侧的轩辕泽闻言猛然抬头,只见王福贵只是身子一颤,并无二话,只挥手让人调转方向,一队人马向穆宅走去。

  行出几步,王福贵忍不住问:“穆宅久未去住,奴才让张嬷嬷从太府带些用物过来?”

  静默一会儿,桥内才出声:“不必了,只让张嬷嬷来就行,日常需用就现买吧。”

  王福贵脚步一顿,含泪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桥子落在一处院落前。

  扣响门扉,一老仆慢吞吞地开了门,一见来者,惊得呆在原地。直到嬷嬷背起穆霜越过他走进宅子,才恍然大悟:“小姐来……哦,太……太子妃来啦。”

  老仆跟在穆霜后面,团团转,“小姐这是怎么了?病了?哎呀,今日菜也没买?小姐屋里炭炉还没生,春月上哪儿了,也不事先来打声招呼……。”

  老仆的絮叨为这异常冷清的宅院添了丝活气。

  为数不多的穆宅下人也在老仆吩咐中忙碌开了。

  老仆一路跟到房中,看到穆霜白如锡纸的脸色,惊呼:“小姐病了?我这就去请郎中。”

  穆霜躺在床上摇头:“谢管家,不必了,让人去请林修过来便行了。现在我想一个人歇歇。”

  “好。”谢管家转身便轰人出屋。

  其中主要包括那个脸皮厚得可以擅闯女子闺阁的陌生男人。

  轩辕泽还是头一回被人轰,本应识相走了的,可看到那双空洞灰败的眼睛,脚像生了怎么也迈不动了。

  他生硬地对谢管家道:“我等林修来了再走!”

  原来是个大夫,谢管家这么一想也就不再理会了,急匆匆地出门办事了。小姐突然间回家,他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人一走屋子里显得空旷宁静。

  光影透过天青色的窗纱,投在檀木桌案上,把深紫色的案面割成一明一暗两部分,一书一砚隐在暗处。亮处,数支笔整齐地挂在光洁的青花瓷笔架上,轻轻晃动。

  轩辕泽眉心一皱,伸手关严实了窗户,屋子里少了那晃动的光影似凝固起来了。静地只听得到自己的缓慢的呼吸声,不由转头看向帏缦深处的人,朦朦胧胧似真似幻,弱得像阵风便能把人吹得从他眼前消失干净。

  淡绿色的纱缦随着身影的靠近,空气中起了涟漪,轻轻扬起。

  “冷么?”轩辕泽小心翼翼地将刚燃的炭炉搬得离床更近些。总觉得她是冷的,尽管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如今这副样子是禁不得半点寒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