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眨巴着黑玉般的眸子看着鸿烈:“大哥哥现在好英武呀!”
烛心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又看着晴澜说,“等你长大了,就将你嫁给大哥哥可好?”
晴澜眨眨眼垂下长长的睫毛,挣扎开烛心的怀抱,钻到了孩子堆里。
烛心打趣道:“哎呀呀,真是祸害小姑娘呀,这婚约我可替我们小姑娘定下了,将来等她长大了,你可要骑白马披红衣来娶她”说罢,笑的前俯后仰。
他无奈直笑着摇头:“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尽说些荒唐话”
她望着邻家梅树伸过院墙的一枝春色:“如今总算是太平了”
他也附和道:“是呀”
这朝堂暗涌下的黑暗,就由他只身背负起吧。
近日,寒濯特地召他与王妃入宫用膳,话里话外暗示他,上交传国玉玺与可调动西北边境大军的兵符,他再三推说不曾见过,寒濯当场就变了脸色,只是碍于时日还短,不想落个逼迫手足的话柄,寒濯这皇位本就被天下人所诟病,对于陇西王与苏家只能是抚慰多于威吓。
春分过后,朝廷开始大规模的征收苛捐杂税,弥补去年战乱亏空的国库,众多税种到了各个郡县又弄虚作假,层层摊派。
又过了些日子,朝廷开始强征青壮劳力,昭示公告说是要修一条直通南国的运河,便于两国经商往来。有些消息便利的官宦子弟私下议论,据说是宫里的夫人想乘船去南国看海,所以皇帝才巧立名目开凿运河。
梅姐姐抱怨道:“这年头,什么屠宰税、馒头税、婚丧嫁娶税、墓地税,真是活不起更死不起,除非死后烧成一把灰倒是能省下这税钱”
梅姐夫也被强征去挖运河了,梅姐姐怕他吃不好身子垮了,所以每天送些有营养的饭食。饭馆的生意也不似从前红火了,店里的伙计也辞退的只剩一个打杂的半大孩子,再这样下去,只怕这打杂的也用不起了。
烛心隐隐觉得开凿运河这件事情跟月海有关系,只是苦于见不到她,更无从相问。
春日迟迟,二月的柳絮刚露头,三月的榆钱冒了芽,四月的槐花还未来得及飘香,已被度日艰难的百姓“掳劫”的一干二净,烛心也让小伙计摘了些晒干,衬着这春日暖阳端出梅姐姐的针线簸箩倚在门口做个荷包,一个荷包已经做了月余,终于可以填充收尾了。
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引着烛心抬起酸痛的脖子,一辆金丝绣线玉石装饰的华丽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店门口,烛心正猜测来人是谁,月海已经轻巧的跳在了她面前。
她瞧着烛心手里的东西道:“这是什么蠢物?”
“荷包”
月海笑得停不下来,这宝马雕车本就是众矢之的,她这般不顾仪态的大笑着,更是引得行人侧目:“再也没见过这样硕大的荷包了,这里边填充的是什么杂草野花?”
“槐花和榆钱”
她止住笑声:“快扔了吧,想要荷包,改日我让人送些来,什么纹金镶玉的随你挑”
烛心不理她,自顾自的将缝好的荷包挂在了腰间。
月海在她身旁的石阶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门框上,阳光照着她乌黑卷翘的睫毛,微蓝的眼眸煞是明快:“店里怎这般冷清,梅姐姐呢?”
“拜当今陛下所赐,吃饭都要交税,谁还敢出来呀 ”烛心转过头问道,“是不是你要去南国看海?”
月海闭着眼睛假寐,嘴角翘起一丝笑意:“不过随便说说,他就当真了,南国的海虽辽阔却比不上我们白兰的芦苇海如梦似幻,那是神明赐给我们白兰的”
烛心正色道:“就因为你随便一句话,拿不出银钱打点官吏的青壮年都被征去挖运河了,朝廷每日才给他们五文钱,许多百姓都吃不饱饭,满街的柳絮槐花榆钱刚长出来就被摘干净了,月海,不要再被仇恨迷乱了双眼,你睁开眼看看这些受苦的人吧?”
她睁开深邃的双眸言笑晏晏:“哎?你不是一向不问红尘俗世要做个清心寡欲的佛爷么?如今怎又来充当菩萨救苦救难?究根结底,这一切正是拜你所赐呀,若不是你没有将东西及时送到,我还需要做这些吗?”
烛心语重心长道:“从前戏文里讲了个妃子不知民间疾苦,祸乱朝纲,最后激起众怒被士兵吊死了,难道你也想步这个妃子的后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