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城郸梦_作者:酸酸凉凉的梨子(191)

  驾车的随侍听到马车内闷哼一声,忍不住暗笑,在马背上抽打一记,马车颠簸过石子,烛心一下子扑进了鸿烈怀中,马车内传来一声:“稳当些”音调中却是惬意。

  她倚在他膝上闭上眼睛:“昨晚未睡好,今日又起早,有些困了,到家了再叫醒我”

  他拉过一旁的披风为她盖上。

  重重宫宇,朱甍碧瓦。

  本应夏秋盛放的木槿花,在花房的培育下反季而开,装点在这花溪棠只为博得娘娘片刻欢欣,过不了几天就会枯萎死去,届时又会轮换新一波的木槿,日日更迭维持着花团锦簇。

  庭院正中,两排宫婢跪在地上垂着头将双手伸出,苏槿令内监执了厚重的木板挨个掌手,底下人咬着牙不敢痛哼一声,苏槿依在廊下的美人榻上,悠然道:“声音不够响,你们谁若是怜悯她们,就跪下来一同受罚吧”

  执板的内监打了个冷颤,咬了咬牙,一板子下去,挨打的婢子双手立刻淤积出血迹。

  “恩,这颜色像极了红木槿的色彩”她伸了伸柔软的腰肢,“兄长遣人送进宫的西海木槿最是耐寒,在西海那样的穷发之地尚且能长成,到了龙城反而不能适应了,定是你们这个花房贱婢没有用心侍候”

  合宫婢子、内监垂着眼眸鸦雀无声,皇后性子和软,宽待宫人,众人怎生这般命苦分到这心性狞恶的主子宫内,无怪陛下从未踏足过木槿花溪棠,只是苦了宫人无端受虐,先时皇后曾遣近旁的诉雪姑娘来劝慰,谁料槿妃娘娘半分颜面都不给,直接上手打了姑娘,训斥下贱婢子也敢来置喙她的事情。这哪里打的是宫女,分明是在责难皇后娘娘,然皇后除却再不过问花溪棠的事外,竟也别无他法。

  一个眼生的内侍自侧门匆匆进来,苏槿一见此人立时坐了起来,遣退宫人后急切问道:“可查到陛下出了宫门后去了哪里?”

  内侍垂着手道:“却是去了公主府无疑”

  苏槿松了口气挥手令其退下,近日她笼络了个勤政殿负责洒扫的宫婢,探得陛下时常出宫,她猜测其是否是在宫外结识了什么女子,毕竟当今陛下似是对这民间的女子情有独钟,从前那个是,皇子禔的生母也是,好在这些女子命比纸薄,即便命长,她也有的是法子,自小她想要的没有谁能抢了去。

  苏家手中的兵权虽被稀释了大半,却依旧是这北黎的柱石之基,肱股之臣,西海边陲的蛮夷人就是慑于苏家的威名才不敢轻举妄动。任她在这宫中如何飞扬跋扈,苛责宫人,陛下都未曾责问过半句。她蓦地想起皇子周岁宴上所受的屈辱,只有那一次,他竟为护那个怯懦的王家长宁当众给她难堪。

  苏槿眸中略过一丝狠厉,冷冷的笑出声来,她不允许任何人来分享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哪怕他从未踏足过花溪棠,哪怕是有名无实,也只能是她一人。

  她招了招手,换来婢子:“送些菜肴糕点到暮秋宫去”

  暮秋宫是这皇城内一处极为冷僻荒废之地,那里关押的是废帝的妃嫔们,娘娘何时这般心善?婢子应下,心中虽是疑问却万万不敢多言。

  自膳房内提了饭菜,途经栖霞宫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哎,同为婢子若是能入这栖霞宫,哪怕是做最繁重粗糙的活计也比在花溪棠要轻省的多,至少皇后娘娘广施恩泽,从来不会责打循规蹈矩的宫人。

  “禔儿,来,到母亲这里来”长宁拿着个小铃铛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长公主在另一边拿了块糕点引逗道:“禔儿,到姑母这来”

  小娃嗦着拇指眨着玉质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左看看又瞧瞧,然后咯咯咯的笑着扑进了长宁怀中。

  “禔儿,母亲的好孩子,我的禔儿”

  长宁将孩子抱在怀中亲了又亲,她爱这个孩子,直入骨髓。他如萧瑟寒冬中撒入的旖旎春光让她灰暗枯寂的人生有了生机希望

  公主捏了捏禔儿白嫩的小脸:“孩子呀,何时都跟娘亲最近”

  长宁眼前突然晕了一晕,诉雪急忙将皇子禔抱了过去。

  长公主关切道:“你近来气色不大好,是不是照顾孩子太过劳累了?可宣过御医?”

  诉雪道:“娘娘近来时常头晕心悸,御医说脉象沉细,诸虚劳损,暂且以药食滋补,可是娘娘奉行俭省,不肯令下采买上好的人参燕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