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亦温言道:“我是在思忖什么字寓意最好,请问府上贵姓”
女主人急忙道:“姓王”
宣亦略一沉思:“王烨可好?取其光耀之意”
主人喜滋滋的道:“公子说好,那一定很好”
烛心思忖须臾道:“大嫂,当今的皇帝可还算是个好皇帝?”
王大嫂笑道:“好不好的我也说不好,不过前年有三个郡县欠收,当时太子监国到是全免了赋税,近些年也不打仗了,不征劳力,大家过得还算不错”
烛心试探道:“难道梁国遗民不怀念前朝皇帝吗”
“有什么好怀念的,谁坐天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草芥贱民但求安稳”
老实巴交的王大哥低声道:“别乱说话,小心招来祸端,快去烧饭吧”
烛心偷偷看看宣亦见他神色如常,便捡了树枝拉着毛豆儿的手一笔一划的在院子里写他的名字。
夜里,烛心和女主人带着毛豆儿睡一间屋子,男主人和车夫睡一间屋子,侍卫们歇在柴房里,独独让出最好的屋子给宣亦住,足见主人家对宣亦的礼待。毛豆睡在他娘和烛心中间,似是做了什么梦挥舞着小拳头,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烛心下巴,烛心惊醒揉揉略痛的下巴,再看看身旁吧唧嘴的垂髫小儿,刮刮他的小鼻子,看着他可爱的模样睡意淡了许多。
也不知是几更天了,院子里突然有人踱步,夜阑人静尤为听的清晰。烛心披上衣服小心翼翼的下床,悄悄抽开门闩,院子里的人听见开门的吱呀声侧过身正看到烛心,两人相视一笑。
“衣服也不穿好,仔细着凉”宣亦把披风脱下裹住烛心单薄的身躯,“怎么起的这样早”
烛心轻笑:“公子不是也很早么,这是几更天了?”
宣亦道:“刚过四更,今日露重,再去睡会儿吧”
烛心坐在一旁的石碾上歪着头盯着宣亦眼睛不眨一下,轻声道:“公子,我们去看日出吧”
宣亦道:“看日出得爬到前边的小山上去,你爬的动吗?”
烛心跳下石碾,在水缸里舀些凉水胡乱洗把脸,困意全无。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山间小路沿山溪而上,遇到崎岖难走的路宣亦伸手拉她一把,来来回回两人的手一路再未分开,烛心本就没有刻板的男女有别的思想,而宣亦更像是无心而为之。
到了山顶,宣亦很自然的松开手,感慨道:“这山不高想不到山顶竟也开阔辽远”
公子真好!待每一个人都这样好!跟在他身边这些日子从未见过他的情绪有何起伏,无论对方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他待人都是一派温和皆无二差。
天上星子近了许多,大有手可摘星辰的境界。
烛心做个噤声的手势:“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说罢两人相笑,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坐下,烛心顺势扳下宣亦的肩膀两人仰天而卧。她望着广阔的苍穹轻声默念:“地为床,天为被,星辰为媒,草木为伴,可惜没有酒,否则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说的坦坦荡荡,他也抛开这世间的纠结顾虑仰天长卧。
两人静默着都不说话,清风徐过草木皆香,烛心忽然间又想起方才自己得意忘形间说的浑话“地为床,天为被,星辰为媒,草木为伴”,这岂不是在说他们同床共衾,星辰是媒人草木为宾客?她的脸瞬间烫的像煮开的水,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过宣亦,他枕着手臂对着星空似乎没有注意她说了什么。烛心所幸闭了眼睛不再多想,可越是不让自己多想越是想得远,从并不美丽的相识到陇西古城再到上山时他温暖的手,笑意含在嘴角慢慢的沉醉在一片温暖中。
当初疑她是细作,是觉得她所做种种,无不是在揣度着他的心思。他的身份,他们所图谋的大业容不得有一丝差错。他们的意思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是他真的不想再造杀孽,他心里的那个人那么善良,他怕将来相聚,她会很厌恶他。以前她在的时候他尚觉得自己的心还有停留的地方,自她离开之后,他越加觉得被那个枷锁禁锢的难以呼吸。看着很多人为他殒命,背负着老臣殷切的期望,做着不知是对还是错的事,血染的那个夜晚在他的梦里生成了梦魇。他本是父亲最不喜欢的儿子,只因为侥幸残喘便被他们尊为主人,在这之前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和竹心逍遥于各国山水,永不问世事,可最后却还是被命运推到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