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心昏昏沉沉的坐在铜镜前,梅儿将一匣子金钗首饰放在梳妆台上,身后是满室金缕绸缎,碧玉丝绢。
梅儿欣喜道:“公子这些年也不曾纳过妾,你看这一室珠宝,可见他对你拳拳之心,女子出嫁若无体面的嫁妆,定会被人诟病”
烛心笑着,拿起一根玉兰雕花金钗在发上一比:“戴这个可好?”
梅儿还不及评赏,就听得有人叩门,静谧的夜,这急急的叩门声让人心慌。
“你且坐着,我去看看是谁?”
门扉开启,梅儿一脸喜色瞬间凝结住,来人将她一把推开径自走了进来,细细软软的锦缎软鞋踏在石阶上没有半点声音。掀起帘幔,见一女子独自跪坐在铜镜前,昏昏晕晕的油灯下一身的红锦缎,喜服上繁繁复复绣着精致的花纹,淡淡光晕下为那女子平添了几分丽色,这便是他集齐帝都三十位最好的绣娘不眠不休为她织就的锦衣吗?果真是好看呀!可是为什么这么好看的衣服会穿在一个卑贱的下人身上呢?
梅儿有些慌张的绕进来,千层底鞋故意在地上摩擦出响声。烛心将玉兰金钗别在发髻上左右观看,抬眼正想笑问梅儿是谁来了,却正对上一双怨恨的眼睛。也是一身喜服但是发髻未绾三千青丝垂在脑后,浓浓夜色中仿若凄厉的女鬼让人阵阵发寒。
她冷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对她说”言语强硬,不容置喙
随行的婢女静静退了出去,梅儿定定的立在烛心身边却是寸缕不挪。烛心轻轻握一握她微微颤抖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示意她放心。
狭小的陋室内,两位新人一个跪坐在妆台前恍若无人般用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几步之外的新人直直的站着,胸口微微起伏似有一腔怒火喷薄待出。半晌,立着的新人突然冷笑一声。烛心木梳微顿,二小姐该不会是疯了吧?狐疑望去,她却是在笑,烛心也干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南宫竹思冷笑道:“你当真以为他对你有情?我笃定他对你绝无半分男女真心,你认识他以来,可曾见他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你且去问问他为什么只穿白衣” 烛心坦然一笑:“我已经不是你的奴婢了,为何要听命于你”
南宫竹思抽搐着嘴角,挂起一抹僵冷的笑,自说自话:“他这一身白衣恰似缟素,是为终身祭奠他的亡妻,他一日身着白衣你就一日是个摆设”
她字字句句钉入她的心里,她哧哧的笑出声来,这下该南宫竹思不解其意了,只听烛心脆生生道:“我要真心有何用?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便是真心,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吃饱了饭只知想这些个情情爱爱,你看我如今的境地,我不过就是求个衣食无忧”
竹思愕然道:“如若只是为了钱财,我劝你最好三思而行,别落个死于非命”
大喜的日子她竟然这般狠毒诅咒,烛心不再理会她,只是欢喜的试戴着木匣中的金钗玉钏。
南宫竹思踉踉跄跄掀帘而出,婢女唬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手推开。
她一步步走的虚浮,全然不见往日趾高气扬、顾盼神飞的光彩。亦哥哥,为什么?姐姐不在了,你却宁肯娶一个卑贱的婢女也要将我推入他人的怀中。亦哥哥,她心中撕痛,一身红衣淹没在沉沉黑夜里,天际的月华裹着淡淡如水光晕,恍然一瞬她觉得天地间下起了茫茫大雪,白雪红衣引得人跃跃起舞。
她温和沉静的微笑:“好美得雪花”
身侧的婢女吓得面色惨白颤声道:“二小姐,再过几日就要立夏了,哪来的雪花?咱们快些回府吧!”
淡淡光影行至小巷口,一声清脆鞭响马车疾驰而去。
小院内静悄悄的好似从不曾有人来过,半晌听得梅儿细细的声音:“你对二小姐说了什么?看她气的不轻”
她心中难过,我又何其好受?烛心道:“管她做什么,姐姐倒是说说是玉兰金钗好看还是金莲步摇秀丽?”
天将拂晓,新娘子已是装扮妥帖。梅儿手巧,绾的发髻轻盈又不失端庄。
烛心赞道:“姐姐心灵手巧,经姐姐这么一打扮,任是无盐也要变天仙了”
梅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盖巾呢?试戴一下”
“盖巾?好像是随喜服一同送来的”
两人将屋子掀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见到盖巾的影子,梅儿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烛心劝她不要着急,随便扯快红布盖上就行了,梅儿思量半晌突然想到自己的喜服盖巾也是现成的,嘱托烛心不要慌乱,她回去取盖巾。不等烛心说话人已经一溜小跑出了大门。她坐在床榻上,只觉得满室的红色看着眼晕,一股淡淡冷冷的香气划过鼻端,统共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忙了半晌越发觉得困累,身子歪歪斜斜的依在枕头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