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霄闭着眼,靠在床头,沉默无言。
良久,慕容芙哭声渐低。楚辰霄才哑着嗓子道:“芙儿,对不起。”
慕容芙摇摇头,“表哥,你别难过,我只是这么说说,虽然偶尔心里会有那么一点点抱怨,但大部分时间我是不生气的。小时候表哥对我的好足以抵消芙儿心中的那一点点怨念。芙儿答应过姑姑,要听表哥的话。我一直记着呢。”
楚辰霄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芙儿还没回答我,这些可好?都做了些什么了呢?”
慕容芙擦干眼泪,絮絮叨叨地说:“北疆比起楚都真是差得太多,四季果蔬全无不说,出个门能灌上一嘴的沙子。不过我也还好,呆在府里什么都有,再穷再苦也轮不到我。”
听到这里楚辰霄目色温柔,无奈地笑了。
“那里紧邻燕国,倒是有很多药材,我倒拾了很多药丸,借着夫君的名头我给很多人看病。治好了几个,渐渐地便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还有人说我医术好呢?”
“表哥表哥。”话题转换间慕容芙止了哭泣,心情渐渐地好起来,“我不但自己医术好,还有一个神医儿子哦,表哥,我有四个儿子。”说着慕容芙执起了四根手指。
“我知道,他们分别叫随康,随泰,随平,和随安。还是我取的名呢。”
暖暖的阳光透进窗户照进屋内,楚辰霄看着眼前人,仿佛又回到少时,那一个个午后,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琐事,他咸咸淡淡地听着,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两句。
安之若素,岁月静好。
“真的吗?你们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啊。”慕容芙吃惊道,“小时候表哥说我孩儿的名字该要让你取,原来不是骗人的。”
楚辰霄苦笑,她依旧还是那个傻丫头呀。
“我的四个孩儿啊……”说起孩子,慕容芙又娇傲又开心,“前三个都跟他们的爹一样,喜欢舞刀弄枪,只有小的那个最像我。他可是回春大师的关门弟子!
小四虽医术厉害,但为人很不靠谱,老大不小了,也没见带个姑娘回来,他的哥哥们早就成亲了,老大和老二的媳妇还怀了孩子。表哥,表哥,我居然要当奶奶了!”
楚辰霄举目凝视,心底深处的那个姑娘,如今眼角已有了浅浅的鱼尾纹,那纹路随着笑意,晕展开来。岁月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前些天,我装病把在集雪的小四骗回家相看姑娘,他倒说有相中的姑娘了,在家呆了没几天就要往外跑,说是要去业国的翠微湖求亲去,出门前还顺走了我的玉镯,这可是定亲时夫君送我的……”
听到顾随安有心仪的姑娘时,楚晔不由笔下一顿,待听到“求亲”二字时,手中的笔“咔嚓”断成二截。
楚辰霄闻声看过来,看到一向沉稳的楚晔,手紧紧握着断笔,无措地看着前方。
楚晔已经听不清楚两人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日月谷的几天恍然如一场美梦,心里一阵阵发紧,怕这梦突然地就醒了,从此了无踪迹,无处可寻。
慕容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了……。
日渐偏西,时已近黄昏,春寒料峭,让人身上泛起阵阵冷意。
还未到掌灯时间,屋内昏暗一片,模模糊糊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昏沉中,楚晔听见楚辰霄低语道:“作为帝王,没有掌握绝对的权力是最为可悲的,什么也做不了,想护的人护不了,最爱最重要的人偏偏要推得远远的才能平安。永远是身不由已……”
楚辰霄犹记得,第一次见慕容芙时,她只有五岁,自己七岁。
有一天他和母妃接到消息:外祖慕容家在回乡祭祖途中,船沉了,几乎阖府覆灭。只余舅舅的小女儿慕容芙,被舅母塞入木箱中才得以活命。
母妃急得不得了,可无奈当时只有美人份位,又从未得宠,在宫中一筹莫展。
第二天,他乘着上学午休时间,偷偷溜出宫去了慕容府。
若大的府院,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下人们都跑了个精光,值钱的东西的都被一扫而空。
五岁的慕容芙吓坏了,躲在被子里,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
他心疼地很,大着胆子把她带回了宫。
好在当时的萧后,并不计较这件事。
于是慕容芙便和他一起住在母妃的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