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念得并不是医学类专业,立志做医生的其实是她的闺蜜游游。这话也是游游唠叨课业时与她提及。但那样一张脸仿佛一下子就让人刻到脑海里,委实难以镇定。
好一会儿,余安安方才深吸一口气:“那你……把衬衣脱了吧?”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腿上,微微侧过脸,有一瞬的迟疑,随后仍是脱了衬衣。
“这……”入目便是刺眼的红,余安安瞪圆了眼睛,手指一抖,险些将药箱落在地上。
她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能有很多血,但没想到,竟这样纵横交错血肉模糊。
男人微微侧首,凝见她白色的裙摆微微晃动,嗓音微凉:“吓着了?”
余安安这才回过神,还是劝他:“要不,你还是去医院吧?”她的嗓音有些哑了,方才的花痴早就不见了踪影,而是震撼和疼痛。
男人的背上是数不清的刀伤,血肉甚至翻滚出来。但划上去的每一道,又似乎有所收敛,只是让他疼,却又没伤着他的骨头。
许是再深一些,她就不再是看不见他原本的肤色,而是要望见森然白骨。
余安安长到二十岁,仰仗着奶奶出身名门,家世显赫。纵是脑子不大聪颖,不是玲珑剔透的女孩,却也是比大多数人强了太多。
她出生在了终点。
在这一晚之前,除了在电视或电影上,她甚至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黑暗。
她始终,生长在阳光下。所以这一晚的意外,才令她极其震撼。
“我记得我说过……”男人唇角微勾,颇是无谓。
他说过,不能去医院。
“我怕你疼。”余安安仓促地打断他,这样的伤口,酒精洒在上面该有多疼啊。
男人指尖猛地一缩,西裤被扯起一片褶皱。
总有人怕他过得太适意,不够疼。唯独眼前的这个女孩说,“我怕你疼。”
男人完全侧过身,干净的那只手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腕,沉沉道:“没事,疼过,不会更疼。”
第2章
余安安猝然抬起头,目光撞进他漆黑幽暗的眸子里。她晃了晃神,才又绕到他身后去,沉默着弯下腰帮他处理伤口。
男人全程不发一言,甚至没有因着疼痛,发出一丝声响。这伤在他身上,仿佛真的习以为常。
半小时后,余安安用完了药箱里所有的纱布,方才将他上半身全部包扎好。只是手法不大好,像是包裹粽子。
余安安提起他的衬衣,想着让他穿好衣裳,才后知后觉道:“我家没有男士的服装。”转而预备拎着他的衬衣上楼,“我去帮你洗了,烘干再穿吧!”
“等等!”男人倏然站起身,手指落在她的肩上。
方才女孩为他上药时,呼吸较之与他的还要不平稳。这时她错愕地回过头,果然眼眶有些发红。
她许是吓着了,也许是生了悲悯同情的心思。男人凝着她的眼睛,灵魂深处滋生出一个声音。
该走了。
这样不染纤尘的善良,于他而言,一不小心就是致命。
末了,他微微弯下腰,目光平视:“你的裙子脏了,去洗个澡,换上你平时穿的睡衣。”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充满了磁性。但这话听来,怎么像是命令?
“呃?”余安安微惊。
“看着我的眼睛。”男人凝着她,嗓音醇厚又是蛊惑,似抹了蜜的毒药。
余安安不受控制地撞进去,整个人如被吸附一般,不自觉地张了嘴:“好。”
“去做!”男人沉沉道。
这一次,余安安没有拒绝。她转过身便上了楼。
又是半小时。
余安安站在楼梯顶端看了他一眼,便拐进了自个的卧室。
男人提起沾满了血污的衬衣穿上,这才大步走上楼。女孩已经在卧室躺好,一双眼迷蒙无辜地望着天蓝色的房顶。
女孩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照片,是她和一个老妇人的合照。大约便是她口中的奶奶。
奶奶身上是素色的旗袍,高贵典雅,看得出日常便是一位十分精致妥帖的老人。女孩在她身旁盘腿坐着,手肘搁在奶奶的腿上托着下颌,马尾落在一侧的肩上,唇角是娇嗔的笑意。
男人在床边站了许久,摁压住心底平生而出的痴念,转向床上的女孩:“看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