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扬州私塾,那里已不再是私塾——人去屋空,所有她熟悉的一切都不在了。
小姐傻眼了。
她以为天下这么大,无论自己几次离开,只要丁枯还在,扬州就是她的归宿。却没想到丁枯也有离开的一天。而且他离开的很彻底,除了那间院子搬不动,他甚至连齐博的坟墓都移走了。
但他还留下了几样东西。
在小姐房间的桌上,放着一张齐博生前最喜欢的棋盘,那之上,一幅字,一幅画,上面都染尽灰尘。
‘琴棋书画,地北天南’,这幅字一看就是丁枯的笔迹,他用最擅长的狂草写下了四人最终的结局。你们进门前看到门上匾额所写的那四个字,便是从那幅字上拓下来的。而那幅画,就是你们看到的这张南宫少爷所绘的少女舞剑图。
小姐看了,气愤至极,将那幅字的下半部分‘地北天南’扯下,撕了个粉碎。之后她将我赶出去,自己在屋中哭了一下午。那是我第一次见小姐哭的如此厉害,当年被抄家颠沛流离之时,她都坚强的忍住了,却没想到丁枯的离去会让她如此脆弱。
我听着小姐的哭声,却不敢进屋安慰,想着能帮小姐做些什么,我便出门四处打听。原来丁枯在半年前就将私塾遣散,搬离了这里。我找到了跟丁枯学字的一个弟子,那孩子说书豪先生带着齐博的骨灰,坐船沿着运河向南边去了。南边,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南宫少爷所在的苏州。
回到私塾,却见小姐已收拾好行装。她不再负气,说一定要找到丁枯。她说,‘以前我负了他,负了他们,今后不想再做傻事了。’
我见小姐振作了起来,便告诉她丁枯可能的去向。我们二人立刻启程前往苏州。
哪知到了苏州,我们又打听到一个噩耗——南宫少爷的第二个孩子在出生三天后又夭折了。”
“啊——”萧琴不禁吃惊地叫出声来。
第96章 创教
南宫乙早就知道爷爷的前几个孩子都夭折了,但听到此处也难免吃惊难过,他想不到每次发生这种事情,都是秦南风来苏州之时。或许他们今生无缘,注定将会永远错过,连朋友都没得做。
“小姐不敢留在苏州,也不敢再来苏州。想来丁枯也不会在这里,我们便顺流而下,一路找过杭州、绍兴、台州、温州、福州……一晃一年过去了,再回到扬州私塾,那里依然是一派凄凉。她从一开始急得发狂,变得逐渐平静下来。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年我为复仇离开,只想着不连累他们,却从未深想过他们的感受。丁枯在报复我,我接受,我愿意找他五年,甚至更久……’
那一年,小姐二十七岁,她已决定此生和丁枯一直耗下去。而我也二十二岁了,小姐不想耽误我,便在一路找寻丁枯的途中给我物色男人。但一直与丁枯、齐博、南宫少爷这等文武全才之人相处的小姐,又怎能看上其他男人。哎,我年轻时也算颇有姿色,一路跟着小姐走南闯北,没少遇见大献殷勤之人。但跟着小姐太久了,什么都仰仗她,她看不上的人我也看不上,而且我又怎能放心离开小姐,让她一个人苦苦寻找。
一晃八年过去了,我们几乎走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但打听不到半点关于丁枯的消息。那年再次回到扬州,小姐看了私塾最后一眼,便将它一把火烧掉了。我知道,那已是万念俱灰之时。
三十五岁的小姐,前半生有一半时间在外漂泊。但心死的她已然漂不动了,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她选择了太原,当年秦将军驻守边关时,一家人在这里住过五年的时间。她记得城北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小庙,是尼姑庵。我知道小姐动了出家的念头,百般劝阻。好在当我们进山后,发现那座尼姑庵已然破败。
但小姐没有离开,而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她打发我出去,将自己关在破庙中待了三天三夜。我自然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庙外听小姐的苦琴声。小姐的琴声一直没有断过,即便是我撑不住进入梦境,也能听到琴声侵入我的脑中。她反复弹那首《琴瑟和鸣》,只是后面哀伤、怨恨的曲调越来越多,听得我心怦怦直跳,脑子一片混乱,甚至还产生了幻觉。
我知道,小姐的奏乐发生了变化。那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琴曲,其中蕴含着一种魔力,而这种魔力的背后,是小姐悟出的强大的内功心法。奏琴三天,她似乎另有顿悟,出来后见我还在,便对我说道,‘余音,你若不想走,就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自创一派,名扬天下。既然寻他不到,那就让他在江湖上听到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