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覃转了转眼睛,“此刻雪这么大,不如找个地方等等再走?”楚温沨没有回话,他不想见她,怕忍不住,要是见了,两个月的煎熬白费怎么办。兰贵妃的婢女桃蓁四下看了看,“此处只有冷宫可以落脚。”
“那就去吧,圣上龙体刚好,受了风寒臣妾可担不起。”葛覃笑笑,引他们去了暮江虞的院子。推开门却傻在那,猛地缩回手,想关上门,叫他没事找事,这……怎么能让圣上看到!
桃蓁却已经推开了一扇门,引兰贵妃进去,葛覃惶恐地想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动弹不得。楚温沨心跳得剧烈,绕过他进去,只一眼如坠冰窖,全身血液都冻住了,心也不会跳了,在他梦魇里,她就是这样走了。
暮江虞倚在树下抱膝坐着,衣衫单薄,洁白的雪在她身上堆了厚厚一层,像个雪团子一样,冰冷没有生气,没有热度。楚温沨看到她露出的手腕,似乎只有一根骨头了,脆弱的可怕,几片雪落上都能压断。
兰贵妃疑惑地看着他,桃蓁惊惧地指着暮江虞,“死……死人了?”葛覃腿一软扶着门倒在地上,他不敢想。桃蓁喊完突然觉得周身的寒气冻的刺骨,隔着披风剜她的骨肉。
兰贵妃这才看清那是个人,受了惊,好像是那个前朝妖妃?她扶着桃蓁的手臂,不知如何是好。楚温沨死死盯着暮江虞,眼里的情绪兰贵妃只看了一眼就打了个激灵,蹙起眉没有说话。
楚温沨一辈子也忘不掉这天的心情,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要,想死死抱着她,给她暖过身子,吻着她眉眼,死在她旁边。风雪里一滴泪划过,无人看到,他想屠掉所有人,再杀了自己,与她长眠。
他想不出她有多痛多冷,心里冰寒,碎成粉末,每一个晶莹的粉尘里都有一个她,哭泣的,委屈的,痛恨的……唯独没有笑的。后来他疯魔似的占有欲有部分是因为今天,一刻看不到她都惶恐得厉害,哪怕已经无人敢伤她。
他成日成夜地梦魇,梦里都是这一日,他四季温热的身体,从梦魇惊醒时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热度。每到那时,顾不得会吵醒她,总要死死抱着她,用把她融进骨血的力度,才能稍稍安点心,轻轻地后怕地惊慌地怜惜地吻她。
葛覃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去到暮江虞身边,颤巍巍伸手在她鼻下试了试,心跳如鼓,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圣上要怎么办,岚宸要怎么办?他不敢看楚温沨的眼神,抬手在脸上打了一下又一下。
晨风隐约感觉有声响出来看看,看到一抹墨黑连忙跪下,楚温沨迟迟没有反应,她以为他是生气了,咬着牙起来去摇暮江虞。“才人,才人起来了。”楚温沨看着那个力度,仿佛要把她摇到散了架,如身上的雪,细细碎碎堆在地上。
在他要冲过去捏死她时,暮江虞抬起了头,比御花园最慢的蜗牛还迟钝,她捏了捏晨风的脸,五个指头仿佛要断成片片鹅毛雪,消散到无痕。葛覃停了手僵在那,继而狂喜地看着她,慌忙磕着头。
楚温沨力气一点一点回来,凝固的神思和身体渐渐回了暖,每个脚印都踏出了被雪掩盖的地面。晨风扶暮江虞起来,趴在她耳边说楚温沨来了,暮江虞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谁,推开她缓缓坐下,她把他压在冰雪最深处,撬不出来。
晨风无奈地给她拂去衣上的雪,回了屋子,她与秦风把床搬在门后,挡着点严冬的风雪。楚温沨站在屋内,不过片刻就到檐下站着,兰贵妃拍拍衣上的灰尘,“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主子的?”
“才人被屋里的老鼠吓了,不愿住在里边。”“这天寒地冻的,这样下去不得出人命?”“不会,才人在院子里待了两个月,病都没生过。”她是有意这样说的,虽然圣上对才人不会再有波澜,可就算只有条没有裂开的缝,她也要往里撒把盐。
兰贵妃没再说什么,冷宫本就是吃人的地方,她转头看了眼楚温沨,楚温沨对她缓了神色,“爱妃无聊了?”“不是,只是葛公公刚刚情义不似假的,可否请圣上网开一面,往冷宫送些东西。”
“兰贵妃说笑了,奴才只是怕惹您生气,吓到您了。今日是您省亲的好日子,是奴才提议避避风雪,圣上如此恩宠您,要是被死人误了心情,奴才怎么担当的起。”
“怎么能怪葛公公,来冷宫是桃蓁提的,本宫只是看潇才人着实可怜。”“那也是她应得,兰贵妃就是心软。”秦风双拳紧握,死死忍着眼泪,两个月前他可不是这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