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记得了,但身上寸寸刻着她,就像心里剜了个洞,有这么个人时时提醒他,怎么会喜欢。
这是她的孩子,她拼死给他生下来的,是她在这世上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比他的命还重要,要是没了他怎么敢去见她。
之后再无人敢轻视楚玄瑜,楚温沨依旧是以往的样子,谁都知道只有他可以,旁人,不要命了?
正值三月,南方已经吹起了暖风,百花争艳,琼州城在层层花海中躲藏。琼花阁,琼州城最大的酒楼,四层可以俯视整个城都。
他们包了四张桌子,俯视城中美景,慧太后被哄得开心,频频点头。楚温沨面无表情品着茶,除了冷漠,没有一丝表情,那双眸子深不见底,黑得无论什么都沉在里边,激不起一点波澜。
所有人都习惯了,自从那天他醒了,面上像结了冰,冻得结实,慧太后求他也求不到一丝笑容。
那日被慧太后的眼泪刺到了,沉默了许久勾出一丝笑,带着深深的悲哀,仿佛在哭泣,慧太后再没有强求。
四层非富即贵,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朝气蓬勃,恣意飞扬,慧太后抹着眼角,她这个儿子何时这般过。是有过,被她一手葬送。
楼梯口走上来一对年轻人,男的如青松如翠竹,清清冷冷的面容,眉如竹,鼻高挺,唇薄肤白,整个人如一把笔直不屈的剑。
女的戴一斗笠,轻纱垂到肩膀,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身上是一件厚重的披风,全身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只是这样也能看出些她曼妙的身姿,几个公子调笑地吹起口哨,男人女人都没有反应。男人点了几样点心,把筷子递给她,引她碰到点心。
女人试探地夹起一块,轻轻撩起一个角,准确地吃到嘴里。这么来了几次,几个人嗤笑一声,“这么个妙人竟然是个瞎子。”
男人长剑出鞘,不过眨眼间开口的公子脖子上架了把剑,血珠渗到剑上,滴落在地。“开个玩笑,好汉饶命。”
男人沉默地收了剑,那人立刻远离他,“给我拿下他!”旁边的护卫连忙围过来,男人微微皱起眉,不紧不慢地和他们动手。
很快就凌厉地把他们打飞出去,有个会功夫的公子趁他和人动手,过来掀女人的斗笠。他手刚刚碰到就被重重地扔了出去,也足够他拽下斗笠。
里边的人倒吸一口气,那几个看热闹的公子捂着眼后退,有的人甚至喷了嘴里的酒,干咳起来。露在外面的脸,丑陋无比,坑坑洼洼,流着脓水,布着黑斑,像发了霉的果子。
女人恍若未觉,轻轻试探着夹点心吃。男人如利剑出鞘,斩了掀她斗笠的人的手臂,“滚!”里边人被他的凶气惊到,被女人的面容吓到,怕惹上晦气,纷纷离开。
那个笔直入云的男人,单膝跪在女人身边,颤着手想触碰她的脸,女人放下筷子,抓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笑了,丑得林骁他们别过眼,不忍再看。
柳昭仪抿着茶压下情绪,让江语拿药膏给他们,江语小心翼翼只看着男人,男人没有接。
“多谢,可否请几位照看一下,在下宁剑竹,要是几位走时在下没有回来,请把这个交给她。”
江语还没有回话,宁剑竹就给女人戴好斗笠,在她指尖点了点,从窗户飞身掠下去。楚温沨莫名觉得刚刚有些刺眼,他看着她丑陋的样子,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江语无奈,“这位……姑娘?东西我放在这了。”没有人应她,她看不到女人的神情,碰了碰她,蹙着眉加大声音,女人身体颤了颤,没有动作。
“她不会耳聋还哑巴吧……”慧太后这几年一心向佛,“等等吧,这景哀家还没看够。”他们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宁剑竹回来,“是不是把她扔了?”
“带回去让太医看看。”楚温沨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无论看向哪里,总会被她牵引回来,看着她一动不动坐了一下午,莫名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随行的太医给她摸了脉,摇摇头,“内里亏损得厉害,脉象浑浊,活不过几年,眼瞎耳聋声哑之症,非寻常情况,臣治不了。”
这时女人却有了动作,她从怀里拿出纸和笔,一笔一划写了字,“用玉佩换些药材。”她写了几个药名,拿出块上好的羊脂玉,玉上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太医迟疑地看着楚温沨,“准。”女人捧着药材摸索到门外,抱膝坐在檐下,她怎么会不怕,可楚温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