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头吗?林骁示意人去劈了块木板,递给她。暮江虞提着笔写不下去,笔尖顿了又顿,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家夫。
楚温沨不知为何怒不可遏,谁是她夫君!寂静的河边,指节崩断的声音清晰可听,他想掀了那座坟。
暮江虞久久写不出下一个字,楚温沨知道了会好多天不理她,气得掀桌子,会吐血,却不会对她怎么样,他舍不得。
她勾出个笑容,把那个“夫”字涂成一只蝴蝶,家兄宁白棠之墓,楼阳。柳昭仪看着那只墨蝶,最后的侥幸也没了,不可能会巧合成这样,是她,怎么可以是她。
她所认识的暮江虞不染尘埃,是世上最美好的人,只会欢笑,娇俏可人,容貌惊世,怎么能是眼前的人。
她突然想到太医的诊断,活不过几年了,她捂着心口掉了泪,他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暮江虞安静地倚在坟墓上,如果不是那副面容,神情安和,仿佛只是游玩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掏出一个小盒子,里边是几只雪白的虫,很快孵成几只蝴蝶,衔走了她手心里的金芝麻。
这是她留给楚温沨的,只有楚温沨能解开,她想楚温沨,想到疯魔,疼到已经没有泪了,也许是因为楚温沨不在,他在的话,她能哭到淹了他。
她看不到蝴蝶翩翩飞了几下,径直落在楚温沨手上,留了十个金芝麻,落在地上化成粉屑,随风而散。
她希望它们能坚强点,能找到楚温沨,替她再看看他,他有没有瘦了,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会笑。
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就让那些东西永远沉寂,那是她给楚温沨的嫁妆。即便她没有看到,他也已经给她了一场华美不属于尘世的大婚,她很喜欢。
楚温沨看着她垂下的手,心脏骤缩,林骁比他更快一步打掉了她手里的匕首,刀刃已经染了血。
暮江虞摇摇头,四下摸索匕首,她不知道是谁在,肯定是个好人,能让她死得体面,否则她不想去见楚温沨。
这里离京城千里之遥,她什么都不看不想,到的时候楚温沨也已经老了吧。她错过了他大半辈子,能陪他晚年也很好。她愿意用一切祈求死后还有鬼魂。
她不想死在离他这么远的地方,这里总归是岚宸,是楚温沨的天下,也足够了,他会庇护她。
楚温沨眼睁睁看她一头撞在墓碑上,鲜血直流,染红了墓碑。他疼得咳了血,墓碑上的血迹刺痛了他双目。
他不受控制过去抱起她,手上带了颤抖,“太医!”他紧紧抱着她,怀里的人轻得让他恍惚以为什么都没有抱,他红着眼给她按住伤口,不能流血,不能!
折腾到天亮才安静下来,楚温沨一直抱着她,慧太后见他的样子没有开口,他多久没有露出情绪了,还是这么显而易见的情绪。
“并无大碍,估计晚上就醒了。”“血。”太医有些疑惑,“血流得不多,不会伤及性命,她身体太虚,需补补气血。”
楚温沨沉默了一会,不是她,他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不是她。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怎么可能是她,这点伤她不会治不了,有人欺负她,为什么不去找他。
“这……”“都散了吧。”慧太后忍着心绪仔细看了看暮江虞,摇摇头。林骁他们也一度以为是不是娘娘,能让圣上这样的他们想不到第二个人,但是娘娘流不得血,何况这么多。
兴许是巧合吧,她可能只是吃不下那么多,却想都尝尝,至于蝴蝶,写错字涂黑的一抓一大把,画成蝴蝶世间总也能找出那么些,是他们太想娘娘了。
暮江虞醒的时候身上还停着陌生人的触感,她昏过去前仿佛见到了楚温沨,他的温度那样鲜明,回光返照?早知死时能遇见他,她早一点死也好。
她缓缓坐起来,手试探地在空中摸索,没有死,是她太想楚温沨了,想到以为所有人都是他。
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她不能连累他们,阿宁死了。她疼得缩成一团,她抱着一起死的心思,死在他坟墓也算还他的恩情,还不了了,她很疼,比阿君死时还疼,他完完全全为了她,毁了一生。
身上突然被碰了下,有人引她坐下,递给她一双筷子,她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了谢谢。她是不是像个乞丐?没有宁剑竹,她连乞丐都做不好。
就算如此,她想去京城,想再活几天,她怕她死了,楚温沨会似有所觉,慌张地找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