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达旦军的队形,越散越开,最后竟如同散沙一片,似猢狲般四处逃逸。东明帝仰天闭目长出一口气,他总算是危境逃生,捡回一命。但是,东明帝的伤势并不乐观,被□□刺中的心口处,一直涓涓不断地留着鲜血。
东明帝勒马折身准备回城,他一只手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心口处,另一只手强力抓住马缰,艰难前行。
好不容易,东明帝强撑着行到了己方的守城门下,朱健芮却依旧紧闭城门。
他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吆喝道:“将士们,吾皇万岁正在城外与敌军交战,骁勇无比!众位将士一定要关好城门,以防敌军埋伏在城池周围,趁我们不备冲进城来,届时岂不抹煞了吾皇的累累战功?现在全军听令,没有本督军将令,胆敢擅自开城门者,杀无赦!”
成国公谋反之心已经昭昭,他给出的说辞也太过牵强。几个忠心的将领怒发冲冠,恨不得马上就近前一步摘了这督军的首级,奈何却忌惮朱健芮手中的兵符,不敢擅主。
他们几人对目相视默契决定,不听朱健芮的妄令,想要合力打开城门,迎接他们的皇上进城。可是,没等他们几人策马奔到城门近处,谋乱之心已定的朱健芮竟然亲自搭起□□,并命令神机兵同他一起,向那几个忠心的将领齐发射箭。
兵士们眼看着那几个向城门飞奔的将领,被朱健芮一个一个射下马来,周身如刺猬一般扎满了长箭,惨死在地。一时之间,虽然人心不服,城内的兵士们却再不敢妄动。
城门外,东明帝骑在马上逡巡几圈。他只觉得射入自己心口的□□,毒性在随着血液快速地向四周蔓延;他感觉自己周身火热,就像被火炉烤了一般,他仿佛醉醺醺地就要睡着……。终于,东明帝再难维持住昏沉的身体,斜身从马背上跌落。
东明帝一生骁勇善战,最终却没能实现征服达旦蛮族的愿望,他死不瞑目。
……
京城,朱沐峰依旨监国理政。他日日夜夜晚睡早起,兢兢业业不辞辛苦,万事有条不紊,东明国的朝纲运转一切如常照旧。
楚芳泽闲来无事便徜徉在御书房的藏书阁中,博览一些早已经绝版了的经史古籍,亦或随心地翻看一些东明帝收藏的画卷墨宝。
无意间,楚芳泽恰巧翻开了一张浓墨书法,这幅字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是用篆体书法写的“鹏程万里”四个大字。不难看出写这篇书法的人,态度极其认真,每一笔落下都恰在其位,但是笔划弯折处却不够圆转,一看就不是名家所做,却是蕴藏了一番浓情和心意在里面。
楚芳泽不由得好奇,这幅被东明帝精心收藏,却书写得并无甚神韵的字画是出自何人之手?于是她寻了落款处定睛细看,这才发现,此幅字画正是成国公早年还是成王时所书,送给当时还是棣王的东明帝作为生日礼物。
楚芳泽原以为,端正摆放在书架上的这幅字画会是什么名家名作,这才提起兴致拆开来看;如今方知,不过是东明帝顾念手足情分,才有此珍藏。楚芳泽正要收起书卷归放原处,她的脑海中却突然间闪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正是关于多年前,父亲夜探把都儿营帐拿回的那封鸡毛羽信上的内容;那封真正里通外敌的鸡毛羽信,也是纂体所书,上面的字迹好像与这幅书法百般相似,亦或者它们根本就是出自一人之手也未可知?
当年那封致使父亲蒙冤、真正里通外敌的鸡毛羽信,上面的字迹和内容早就深深地刻在了楚芳泽的脑海之中;即便是将那信笺烧了化了,楚芳泽依旧能够认出上面的字迹,她确信自己此时脑海中闪过的猜测真实无误。
楚芳泽此刻的心情,说不上是激动、是痛恨、是释然、还是兴奋。她唤来朱沐峰,二人翻出了被一直精心保存的那封鸡毛羽信,又拿来前些时日东明帝刚刚命人从达旦战场上传回的那封鸡毛羽信,一一对照两封信笺和这幅书画上的字迹,果真如出一辙,一般无二!
“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在背后捣鬼里通外敌之人,竟然是成国公!”朱沐峰一边感叹,一边与楚芳泽面面相觑,他们终于抓到了成国公的狐狸尾巴。
其实,成国公一直以来都非常狡猾,他凡是所行所为见不得光的事情都非常谨慎。平日里,他写奏章、练书法用的都是行体楷书,那一手刚劲有力的中体小字写得是出神入化;满朝文武皆知,成国公行体楷书造诣了得。东明帝和朱沐峰,更是日日看惯了成国公用行楷所书的奏折,根本没有丝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