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沐峰眼神凌厉地看向云生。虽然他知道云生年纪尚小、心胸不阔,在朱沐峰的眼里云生不过就是个孩子;但是他就是想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疏阔男儿立于世间该有的格局。
云生看到自家王爷的眼神,知道自己言语有失;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朱沐峰不急不徐、掷地有声地说道:“朱沐祥被权势蒙蔽了心智,为了皇位几次欲致我于死地,这是他做弟弟的不对。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引导他,以至于他有今日,我这个兄长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他与我本是同胞兄弟,相煎何急?我二人虽然道不相同,但是毕竟血浓骨亲;我若反过来以此事上奏父皇,威胁他的性命,我又与他何异?”
云生有些被朱沐峰的威严吓到,不敢做声,单膝跪地叩拜。
朱沐峰也知道,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搭手扶起云生。
他缓了缓情绪,接着说道:“母后去得早,我与二弟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不能让他继承东明国的皇位,是因为他自小长在恭妃身边,狠戾的心性已经养成,若是他日得了权势,必定连年征战,兵役不断,苛税百姓,屠戮天下;届时,我东明国百姓将再无安稳之日,邻邦诸国将再无友好往来,时日一长国之根本必将动摇。所谓“王”者,若不能福泽苍生,怎配君临天下?但是,我作为兄长,却绝不能因为皇位毁了他的一生;我既想保护天下百姓,又何尝不想保护他、感化他、甚至改变他?”
云生连忙认错:“是云生心量太小,云生知错了。”
聚禄殿。
朱沐祥在早朝上自取其辱,此刻正在向身边的侍从发火:“朱沐峰为何只有手背划伤?不是叫你拿了重金去雇人吗?没用的东西,不要站在本王面前碍眼!朱沐峰本来武功就不高,你找了十二个人却伤不了他,你找来的都是什么货色?!本皇子要你有何用?有何用?!”
☆、第二十章、福熙郡主
日子足足安分了大半个月。楚芳泽的伤也已经好了大半,伤口不再渗血,她已经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
尚文阁中。
西墙做成了内嵌的书架,书槅大小不一,却又错落有致;满墙满壁皆是古今圣贤之书,其中不乏旷世古籍和名家珍藏。朱沐峰正负手立于书架前,举卷阅读。墙角处不乏香鼎、花瓶等日常摆设。楚芳泽正坐在北墙的长桌前,写写画画。
立秋时节刚过,空气不再那么闷热。偶有一丝风来,尚文阁的窗畔,纱帘轻起,更显得室内幽静清雅,就连空气都是均匀的、温暖的。墙角的鼎炉中飘出淡淡的龙脑香,楚芳泽清晰地记得,那是朱沐峰每次靠近她时,衣服上氤氲的独有的香气,令人感到无比亲切和舒适。
朱沐峰亦能感受到桌案前楚芳泽的气息,平静、优雅、温和、内敛;他再不是一个人在这间书房中苦心孤诣,他甚至贪心地想,若是总有一个人能够与他“日出共读,日暮同欢”该有多好。
睿王爷仿佛忍受了太多年的孤独,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筑立起来的冰冷,就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太想要这份温暖永久地延续下去,以至于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就这样,两个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都觉得这一刻无比珍贵。
能跟一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人一起读书,即使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就会觉得很简单、很温暖。或许就是因为太简单,所以太难得;这片刻的宁静,也会带给人无限的幸福。
自从知道了楚芳泽的身世后,朱沐峰什么活儿也舍不得让她做,一律都以“她的伤势未愈”为借口,把打扫尚文阁卫生的工作,重新又交给了云生。
云生和紫莲心知肚明,眼看着王爷和楚姑娘这些日子走得相近,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为二人高兴的。
云生乐呵呵地将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朱沐峰和楚芳泽不在书房时,他才进来独自一人开心地忙前忙后。
早在楚芳泽箭伤刚好的那日,朱沐峰就特批:尚文阁的书她可以随意翻看。
芳泽与父母隐居山中,好多古书的珍藏版,还有一些民间绝版的书籍,她平日里很难看到,得到朱沐峰的特许她很高兴。但是令她最高兴的,还是这些书上多半都留有朱沐峰的批注,她可以从书中看到,她的峰哥哥这些年是怎样度过每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