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离开,嘴里轻轻哼着月氏的歌谣:我心爱的姑娘哟,你在何方哟,我还在等着你啊,等你回来啊……
虞支都鲁一下子跪倒,大哭:“哥,我错了,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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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潇潇,有凤来仪。
早春尚有寒意,星星炭火微弱。清虚观恬静安宁,金陵的春,湿意朦胧。
晨间的风卷着昨夜杏花春雨的湿意,掠过脸颊的微潮,与素指一般凉薄。
萧千辞不过堪堪看了两卷书,就听得身后一声轻响,门帘卷动,她不禁转头望了一眼,微微一怔。
竟是许久未见的熟人。
她回过头,眼神淡漠如水,仍落在面前书卷上,仿佛那人从未曾来过一般。
苏云修眼眸里刚扬起的笑意,就在她这丝毫不在意的举动中渐渐湮灭,嘴角微扬,扯出一抹苦笑。
还以为这许久未来,她会对自己有一丝的期待。看这样子,竟只是诧异来者是谁。
他呵护爱护了一辈子的女子啊,心里竟从未有过半分他的存在。
苏云修不过愣了一瞬,便缓步进屋,静静的坐在萧千辞身边。
她看的那么仔细,仔细得眼神从未离开过书面半分。苏云修就这么打量着她,婉转峨眉,多情明眸,螓首轻侧。
从小时候娇俏可人,到少年明艳,再到如今的沉寂,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再也不如之前动人了。
不过七八年,已似心如死灰。
苏云修叹了口气,望着丝毫不为所动的萧千辞,终是将心头那句话吐出,似乎剜掉了陈年执念的毒,“千辞,我以后不会来了。”
萧千辞一怔,没有抬头。
“我要成亲了。”
苏云修淡淡一笑,眼眸里却看不到什么笑意,“崔尚书的小女儿,后日大婚,我……”
他蓦然停下,薄唇紧抿。只要萧千辞此刻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快,或是留恋,他便是忤逆父命背上不义之名也定会毅然毁约。
他在等,等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可是没有。
萧千辞依然安坐在原地,脸上丝毫不见波动,平静无波。
甚至她终于抬头,望进一双眼眸,微微笑了笑,“恭喜云修哥哥。”
一句恭喜,一个旷别七年的称呼。
如同一把盾斧,慢慢碾磨却又毫不留情地、一字一句割断寸寸情肠。
苏云修走了,走时失魂落魄,不知究竟是看开了,还是陷得更深了。
清虚观最近特别热闹,这苏云修刚走,到了晌午的时候,皇帝亲自来了。
他从前也来,每次都劝萧千辞回去,只是每次都不成功。
距离上一次已经见面有半个月了,这位叱咤一生的帝王,一生心肠冷硬不肯受人掣肘,却在中年时候遇到了一辈子的冤家。
承受了帝王无所保留的亲情和疼爱的女儿,偏偏样样跟自己对着来,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梁帝两鬓早已花白,他已是花甲年纪,而本该如朝花般鲜嫩的女儿,却寂如死灰,早早过上了青灯古佛的生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若非为他,尊贵骄傲的帝王,又怎会频频让步,只为她幸福?
梁帝淡淡的瞧着她给自己捶腿,轻声道:“千辞,父皇今年已经六十了。”
萧千辞一顿,眼神闪烁了下,低下头去。就听见梁帝无奈道,“还不肯回去吗?父皇都不知道还能看你几年。”
她鼻子一酸,抬起头打断梁帝的话:“父皇不要这样说。”她抿了抿唇,强压住声音里的涩苦,“父皇定会万寿无疆的。”
那是自幼疼她的父亲,她到底还是心有不舍的。
梁帝笑了一笑,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无心疼:“朕希望你快乐,像以前一样,是朕最张扬的小公主,而不是在这儿冷清一生。”
不等萧千辞说话,他便长长叹息一声,“这世上,父母总是比不过子女心狠呐!”
他慈蔼的望着萧千辞,终是选择了放开,眉目柔和:“桃花开了,去后院给父皇折一支桃花吧。”
萧千辞不知她父皇今日为何举止奇怪,还是领命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