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言想,原来他近万年来的修养,在爱一个人时,与心动期的毛头小子也没什么不同。
“她不能在此久留。”少言广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动,想去牵起谁的手,“神魂离体太久终究不妥,我应该尽快送他回去。”
“此乃吾之责,亦是应为之。”
“然而……”
为什么只要想起此事,他就隐隐感到焦躁?只想将分离到来的时间拖得更久?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从未有过这种只要一人在身边便觉得心满意足,却又因未来的分别而焦虑不安的感受。
仿佛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时千看着已经有些沉不住气息的少言,不由得微微哑然。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时千轻轻摁住了少言的肩膀,淡声道,“有朝一日能看见你这般模样,我心甚慰,但是,少言——”
“别逼她,也别吓着她,她温柔又心软,你不能让她总是为你妥协。你年纪终究比她大,是你该包容她才对。”
时千没有多言,因为他知道,少言终究是少言,他终究会想通的。
拿得起,放得下,方才是大丈夫之所为。
少言沉默良久,最终却是伸手将昏睡的少女抱起,淡漠地道:“我送她回去。”
时千:“欸……”
劝解别人时说得云淡风轻,轮到时千自己了,却又因此横生万千的不舍,一时难决。
毕竟,这一朝分别,今生可能就再也不能相见。
无怪乎少言会因此而不舍,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即便是他都有些放不了手。
“小一如果是此世之人,就好了。”
易尘再次睁开双眼时,看见的就是灰蒙蒙的天花板,被窗帘柔化的阳光散在雪白的墙面上,像万花筒的光斑,晃得人眼花。
易尘在床上足足恍惚了十五分钟,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眼里还藏着恍如隔世般的茫然,目光移到床头柜上的香炉,却发现里头的插香已经焚尽了,就连空气中的气味都被淡化得接近消散。
“是……”易尘懵了好一会儿,才失落地道,“是梦吗?”
那一段身临其境的经历惊险却又刺激,简直让修身养性多年的易尘热血滚烫,但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记忆还在,却好像隔了非常久远的时光。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但一觉醒来,易尘却有些怀疑那不过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的庄生,是否也是这般怅然而又迷茫,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易尘抱着枕头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迷糊了。
她忍不住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系着的竹节链子,学着梦境中的自己那样将竹节链摁在自己的眉心,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易尘爬起身,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心底的失落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翻涌而上,噎得她喉咙微微发堵,险些红了眼眶。
她明明还记得……记得少言那双冰雪消融的眼眸,温柔得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梦里的少言隔着面具,亲吻她的眉心……明明没有任何皮肤的接触,但那个吻却仿佛落在了她的心脏上,让那块血肉重重地一跳。
可是现在……居然都是假的吗?
易尘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她希望自己能看开一点,不要沉浸在虚幻的爱恋之中,但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沮丧。
也是,少言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那一位伫立众生之巅的道主,那一位看透俗世尘缘又漠然放下的仙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易尘心中的少言,就是道的化身,又高又远,比山顶的雪莲花还要遥不可及,是她心中所有的憧憬与明光。
对道有多憧憬,就有多憧憬少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事态一再地恶化,怨不得别人,不过是因为她管不住自己的心罢了。
易尘摸出了手机,登录飞云后有些失神地看着跳动不停的聊天群提示,一时间鼻子微微发酸。
正胡思乱想着,一条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蹦跶了出来,易尘下意识地点开,却恰好看见群里刷出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管理员】少言:斩业杀劫道,可立。
咦?
易尘翻身坐起,拇指飞快的滑动,将聊天记录不停地往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