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见她,他给监狱管理方递过无数请求,但都被拒绝。回答冷冰冰的,“不想见”。
他觉得自己算是改过自新了,一周的活动安排得很满,想要再和狐朋狗友鬼混也没有时间。他加入了一个游戏公司,测试新开发出来的游戏稳不稳定,好玩程度怎么样。测评结束了再汇总出来一张报告,递给开发人员,开发人员接着改。
这工作看着有趣,但也不轻松。肖滨一周去公司五天,剩下两天留给自己支配,余出一个周六窝在监狱门口等莫郁闻出来,一个周日约了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师还是当年肖敬棠给他订的,姓蒋。他一直没去,这段时间才打了电话。
蒋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优雅知性的女人,皮肤很白,脸上最明显的是一双深陷的眼窝,像是打上了一层烟熏妆。她在全国都颇有名气,云城大道那里有一间自己的接待室。房间欧式装修,摆了许多雅趣的小玩意。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肖滨穿着一件大号卫衣,两手抄着兜,也不看人,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我想着你就该到了。”蒋诺笑着说,“怎么样,这周工作还行?”
“还行。”
“游戏好玩?”
“太垃圾了,谁买谁脑残。”
蒋诺笑起来了。肖滨这个小伙子,快三十岁了,怎么样也不能说是孩子了,但骨子里面还是一个孩子的脾性。话少,不肯轻易开口,她总得引着他,一句一句问,有时候还得用上反问句,才能把话问出来。
“昨天又去监狱了?”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他没说话。
蒋诺知道肖滨肯定没见到赵月。她说:“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每周六去那边一次吗?”
她拿到过肖滨的档案,知道他十多岁的时候犯下过一起凶杀案。他精神里面有点疯狂的性格,大概是受他成长时期单亲环境的影响,以及肖敬棠对他的不闻不问。
把肖滨介绍给她的一个人说,“那你小心点,这个人有点反社会。”
她倒没觉得他有什么反社会人格。
一开始的相处确实是困难的,肖滨不爱说话,她得变着法子地鼓励他讲述、表达自己,把她当成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
肖滨说:“我就只有她可以信任。”
蒋诺愣了一下,“谁?”
“她啊。”
蒋诺明白了。她和肖滨从来不提赵月的名字,平常说话都用“她”来指代。
蒋诺说:“你想不想把她的事情都说出来?”
说出来,就算一场告别。
肖滨瞪着蒋诺,他把手放到头顶上,护着头。每当警惕戒备的时候,他总是这个动作。
蒋诺说你别紧张,放松一点。
他和她的故事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肖滨对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印象,对一个叫做高秋琴的女人印象却很深。在云城的时候,高秋琴偶尔会来他们在新河湾的家,或者靠近海边的某个度假别墅,如果他和肖敬棠去了北京,见到高秋琴的次数就更多了。
后来他直接管她叫做肖敬棠的“姘头”。
有一次去北京,他们直接住在了高秋琴的家里。他心想肖敬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他提起自己的背包就去踹卧室的门。
卧室的门让他踹得叮当作响,肖敬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又急又恼,“你滚,傻子。”
滚就滚,他把包往自己身上一甩。把大门也那么一甩。
门外真是清亮,黑夜真是干净,他大吼一声,“你特么才是傻子!”
没想到黑夜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纤弱的身影,看起来单薄脆弱,扎着长长的马尾辫。她像是融在黑暗里面了,她说:“大晚上的,你喊什么呀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赵月。
赵月比肖滨大了九岁,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上高中的男孩。但肖滨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
彼时赵月和莫郁闻刚刚分手,肖滨直截了当地说,“那咱俩在一起吧。”
其实赵月只把他当作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第二段故事发生在云城,叛逆期的肖滨交了一堆“道上混”的朋友。
一天晚上,一个公子哥领了一个女生过来,那天肖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