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原本站直身子想要过来搀扶的手,因着阿斋这一句顿住。
“小天师,”声音都有些发抖:“小天师的意思也是,让我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让我掩埋这件事情?”
阿斋看着他,没有多在意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和他眼神中突然骤增的不理解。
长呼一口气阿斋开口:“你原本就不该知道这件事情,酆都大帝既然只告诉了谢必安,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既然你原本就不该知道,也就没有掩埋一说。”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要怎么装作不知道?”
“就这么装。”
“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半点都不要碰。”
“范无救,你现在是让我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是谢必安知道了,你短期之内连酆都都出不了。”
阿斋支撑着身子往屋外走。
范无救的声音在她背后下响起:“我就是知道,如果让我哥知道这件事,他势必不会让我插手,所以我才,所以我才……”
“我也不会让你插手,”阿斋转过身看着他:“你也插不了这个手,不要做无谓的事情。”说完,没有多顾及范无救眼中的失望,转身离开了卧房。
没走出两步,就看到匆匆走回来的白无期。
白无期的大氅落在她的身上,右手搀住她,:“刚刚听十一说你醒过来,就赶过来了。”
阿斋见他扶着自己往后院走:“刚刚刚范无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白无期失笑:“不合时宜地耳朵灵敏了。”
阿斋随着白无期来到后院,昨夜这里发生了一场对决,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坐在长椅上,阿斋长呼一口气:“我该早一点想到的。”
白无期坐在她的身边,正好将风口挡住。侧过头看着阿斋,后者低头看着地面,喃喃了那一句。
“老龙王一向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去的那几次他连饮酒都克制,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放任自己身体虚弱;”
“敖修皮,都在四海八荒皮出了名气,我一早就觉得退婚这件事不该能让老龙王气成这样,只是也没有往深了去想。”
“所以退婚是真,卧病在床是假;不接受酆都大帝的邀请是真,因敖修离家出走突生心病是假。”
阿斋坐直身子:“老龙王知道青湖镇的事情了,比酆都大帝和谢必安更早,他一声不吭,背地里却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将这件事抹掉,怎么保全他唯一的儿子。”
阿斋说着话,白无期在一边一句都没有接。
说着说着,刚刚范无救的眼神就在阿斋的眼前一遍又一遍浮现。
——仙家可以自欺欺人,那段日子从青湖镇收回来的亡魂,他们该怎么办?生死簿上生死有命,他们本来,是有命的。
长久之后,白无期确定阿斋已经将自己想说的说完,才开口应了她刚刚的话。
他说,无可厚非。
阿斋偏过头坐直身子,不明白白无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白无期却抬起手,在她的鬓角边轻轻摩挲了一下:“站在四海仙家的角度上,老龙王渎职,但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他无可厚非。”
“每个人都会有一样东西,是可以罔顾伦理纲常,罔顾正义善良,都想要去保全的东西。”白无期说着,唇角微弯,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他的做法有问题,但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他没有想办法补救青湖镇的损失。所以。”
温厚的手掌附在阿斋的脸上,蓦地就在这个冬日里,给了她无比温暖的勇气。
“所以先不要着急着失望。”
“先看看敖修渎职,他的情非得已是什么,再看看酆都大帝,看看谢必安和老龙王他们,到底是想要磨灭,还是想要补偿。”
阿斋眼眶微红,顺着白无期的手蹭进了他的怀里。
她知道就算白无期听到了她对范无救说的那些话,他也不会那样想自己。
她只是没有想到,白无期可以一下子看穿她在整件事情里面,最难过的部分。
——是失了分寸,做了错事的,是她的老朋友。
白无期抬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范无救听了你刚刚的话,大概会气不过,我会想办法给谢必安递个条子让他知道这件事,看好范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