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今日来这里,是没有预料能遇上母亲的坟墓,一开始只是打算来看看那个已经过世的人。结果却被普航寺的不问师父带到了这块墓地前,还被告知了,这块墓碑十六年前就已经被立好了,当时这墓碑上,就已经写上了傅南让和阿虞两个名字。
会慢慢多起来的吧,了解。
会慢慢成长起来的,会的。
阿斋听着他的话,仿佛能听到他的话中有话,又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嗯……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请我做法事的人可是不少啊,傅九爷虽然能打个友情牌插插队,但也要尽早敲定的。”
“不用敲定了,”傅青檐转过身来看着她:“不过想问问小天师,如果要多帮一个人做场法事,打个友情牌,能不能少付点银子?”
阿斋嘴角的笑意愈深。
余光瞥见马一帆已经带着人,将开坛作法需要准备的东西搬了上来。
“嗯……”看着有条不紊的众人:“不行。”
傅青檐也像是早就料到了,笑出声来:“也行,反正付得起。不过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我听说你的规矩很麻烦的。”
阿斋摸了摸出门前白无期递给她的包袱,反手就从包袱里抽出一件绛红色天师袍。
“我自有在意我的人,都给我一早准备好了。”
“不是只有你傅九爷,背后有人精心打点的。”
法事做到最后,念叨魂归九重愿逝者安息的时候,阿斋看到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傅青檐,还是红了眼眶。
抬头看向漫天飞舞的纸钱:可是成长道路上,还能红了眼眶,还来得及红了眼眶,都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而且那一日她与傅青檐所说——起码你知道自己母亲的模样,知道自己父亲尚在世上,已经足够幸运——也并不是信口胡说,而是那一刻她真实的想法。
亲情她是没有的,但她知道,这是人世间,非常重要非常可贵的一种情感。
——阿虞知道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但也肯定知道,不生下傅青檐,她能活得更久,但凡活着,就有继续活着的可能,但是她没有赌,她选择了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傅南让的选择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亏欠傅青檐,可是也同样是所有人都忘了,他刚生下来就被批上的天煞孤星命格,他最爱的女人离开了人世,他爱的孩子,可能会被这个命格所犯,也可能不会,但是他也没有赌,他选择了让这个孩子长长久久地看看这个世界;
——傅青檐怨了十五年的父亲,念了十五年的母亲,被白止设计了十五年的噩梦,都在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刻,随着这漫天的纸钱慢慢消逝,也许他母亲就是将他当成礼物,也许他父亲就是将他视为扫把星,可这一次,他也没有赌,他选择了放过自己。
——就像天生异瞳,是旁人眼中的妖怪,却是傅青檐的父母,给他最好的礼物。就用这双眼,去看看这光怪陆离但又真实美好的世界。
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只有你是不能割舍。
不管误会多深,只要还有等候,还有家,就不算绝路。
因为你是与我留着一样鲜血的,我的亲人,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归路。
法事结束后,傅青檐跪在墓碑前,想要再陪陪自己的父母。
阿斋没有多说什么,眼看着马一帆又带着人上山准备收拾,她就折道从一边准备下山。
刚刚走开几步,就看到了有个人站在身前不远处,看着自己。
阿斋是没有亲情的,所以早就习惯了没有人等。
小脸红扑扑的,阿斋缩了缩脖子开口:“你在等我吗?”
小狐狸抬脚,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嗯,在等你。”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阿斋的面前,伸出手来:“吃糖。”
阿斋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麦芽糖——这一次的众生依旧很苦,可她此时,甜的心都快化了。
凑上前就把糖叼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哟,这么乖啊?”
白无期的拥抱落了下来,将红扑扑的小姑娘整个拢了过去:“都是你的人了,应该的。”
——“报恩的话这个礼也太轻了,而且我还当你根本不在意,早就将它丢掉了。”
——“怎么可能会丢掉!这可是你送给我的,我可是当成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