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音一进屋便看见余申半卧在床榻上,旁边王管事还伺候着,气势便收敛了一半。
“王盛,你去厨房看看鸽子汤熬好了没?”余申吩咐道。
“是。”王盛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王盛一走,余德音便走到父亲塌边,坐在小凳上,垂头不语。
余申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余德音沉默。
余申又道:“这都是我的主意。你莫要怪罪旁人。”
余德音这才抬起头:“不是有人以救命之恩为要挟?”
余申一笑,缓缓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余德音嘀咕道:“父亲才与他认识多久,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申道:“为父驰骋官场三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见此人稳重可靠,行事缜密,若科考入仕,必是栋梁之才。世道险恶,我也是希望你未来有个依靠。再怎么说,也比你一门心思往宫里钻营强。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实在不愿意你再次入宫。”
余德音闷闷不乐:“爹爹可想过,我是罪臣之后。哪有清白人家愿意真心娶我的?他不过是看着我可怜罢了。日后若厌弃了,我恐怕比入宫还要悲惨。”
余申道:“我问过人家了,他并不在意你的身份。甚至愿意永不科考,愿意留在这江都,务农也好,经商也罢,只要你平平安安便好。”
余德音吃了一惊:“他真的是这样说的?”一想起他那张笑得像狐狸的脸,她十分怀疑。
☆、剑拔弩张
余申点头:“难得他不介意你的出身,又救过你,他手下的人又救了我。我看我们两家缘分匪浅。你嫁给他,倒不失为一桩美事。德音,你就听为父一句劝。晋王虽好,但身不由己,掣肘过多。姜家富余有足,上无高堂,下无晚辈,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虽无大富大贵,倒也可安稳一生。需知,名利富贵不过一场云烟。我俞家四代三公一相,一后两妃,富贵至极,倒头来却……”说到这里,余申有些哽咽。
余德音被爹爹的话触动伤怀,不禁红了眼眶。
“爹爹,女儿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
“你可是不喜欢姜家小哥?”余申打断女儿的话,他怕余德音心眼太死,依旧对晋王存有私心。
余德音想了想,缓缓道:“对女儿而言,感情的事无关紧要。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男女之情。爹,我只想让你们平平安安的。其余我什么都不要。”
余申哑然,想不到女儿居然有这番见解。
“傻孩子。你若想我们平安,你自己先得平安才是。为父将你许配给姜家,一来是为了断绝你与晋王之间的缘分,想那晋王为人正直,知道你已婚配,便不能再说什么了;二来,这姜家朝中有人,却离那漩涡中心有几分距离,不至于太近,也不至于太远。未来你有了姜家这座靠山,那些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想必也是有所顾忌了。”
余德音将头枕在爹爹膝上,诧异道:“姜家竟有这样的本事?”
余申胸有成竹道:“这姜家人看似神秘,其实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可知道先朝姜太妃?”
余德音点头:“姜太妃是我朝第一大美人,生前很受宠爱,无一子半女,却圣宠不衰数年。”
“不错。”余申继续说道,“这姜太妃有一亲侄,四海之内遍布他的钱庄、盐田,更是涉足漕运、江湖,他通过银钱与各地官眷往来,连朝廷都有他的眼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天下间有人的地方,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余德音抬头问:“这么说姜沉就是姜太妃的亲侄子?”
余申笑了笑:“十之八九。”
余德音埋怨道:“父亲,你连人家的家室都没摸清,就这样把女儿给推出去。”
余申悄声道:“年龄、身高都相仿。他身边的人都是影卫。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爹是沙场中爬过来的,这练武之人气息、步态,与常人不同。最重要的是,我与他接触这么些日子,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余德音默不作声。真心能维持几时?真心也罢,假意也罢,不爱也罢,爱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们一家人能平安,她什么都可以付出。